跟他说,“败家子儿,省着点花。”
再也不会有人跟他说,“多学一点是一点。不懂的问我。”
再也不会有人看着他的游戏账号哈哈大笑,说道,“司驴骑什么马!”
为什么他这么迟钝,到那个时候还没发现。那个人早就病入膏肓。
为什么他这么愚蠢,到那个时候还没发现。家庭环境逼得那个人不得不努力,不得不糟蹋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早就应该发现了的啊。没完没了的咳嗽,越来越瘦的身体,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脸。
已经普及了电脑的时代,他却还要来自己家蹭网打游戏。
假装对成绩一点也不在意,看见跌下来的排名,还是会躲在厕所里好久不出来。
他的校服永远干净,永远泛着一股肥皂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染上了药味。明明那么在乎外表,却说什么削发明志,剃了个丑到不能更丑的板寸。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江易周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钟表。竟然,只过了五分钟而已。
贴吧刚好有新的留言,有提示在闪烁。江易周戳开来看,发现不是那个学弟回复的。而是另一个粉丝圈了他:大大,那个户斯同是你吗?
江易周戳开了看。是一个名叫的树洞帖,才看了几眼,就知道这个帖子的主人是谁了。
那个玩女天光的男生。
江易周直到现在,仍没有停止玩。甚至还在贴吧发了的攻略,那还是在内测的时候,他与柳秒一块研究的。他亲自替自己和柳秒销了号,从此骨岭多了两块碑。
他没有再玩天光,不是因为改版后的天光很丑。
而是,他不再想当一个傻里傻气,被人利用的天光。他想成为道长。和那个人一样的道长。
江易周注册了新的账号。一个叫做“江怀柳”的红毛道长。江易周的江,柳秒的柳。他的姓氏这次排在了那人前面,江柳剑也耍得很好看,只是那人都看不见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那个玩天光的男生问他。
江易周觉得真正的答案他自己是知道的,但有点说不出口。
那是另一种移情。
“如果再玩,不想玩道长了。”柳秒一边低头默写化学方程式,一边回答他。他们依旧分享着同一副耳机,里面放着一位台湾音乐人的歌。
江易周撑着腮帮子懒洋洋地问他,“那你想玩什么?”
“玩天光。”
江易周失笑,“你想玩小爷啊?”
柳秒闻言,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两层含义。也笑了起来,露出半颗虎牙。“神经病。”并没有半分骂人的意思。接着他补充道,“想玩女天光,觉得比较可爱。”
江易周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人妖。”他说。
“真的。”柳秒按了一下圆珠笔,在纸上划拉了几笔,没水了。他又从笔袋里拿出另一支同款的笔,伏下头写字。
耳机被他扯得掉到了地板上,江易周弯腰去捡。发现柳秒的鞋子总是那么干净,但也总是只穿这么一双。他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趴在桌上问柳秒。“那好吧,你想玩什么样的天光?”
柳秒潦草地在草稿纸上描了几笔。一个少女,麻花辫,脸上梨涡浮现。裙子很简单,也没涂什么颜色。
江易周一直觉得,如果柳秒去当画家,一定比死读书来得有前途。
对于这个评价,柳秒总是笑笑。偶尔也会说,“江易周,是不是在你眼里,死读书特别傻?”
江易周从来没这么想过,可是他也不会特地去解释。
遇见那个和柳秒笔下的少女颇为相似的天光,江易周不得不说自己的心乱了。
但很快,他发现那不是柳秒。
柳秒不可能那么弱。
一番比试下来,那名天光满身是血。江易周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发现自己着实没有礼貌。
他故弄玄虚以掩饰慌乱,逃得很快。
结果没跑多远,他就看见那个天光顶着一层血皮往前面走。
玩了这么久,受伤了也不知道要补血?
江易周颇感无奈。跟在那个天光后头清理怪物。
这么一来二去,他也就认识了这个菜鸟天光。
没有一点像柳秒,但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没想到他真的是个人妖,好像还喜欢一个叫同朝的道长。江易周一边看着这个树洞帖,一边笑着摇头。
不知怎么,他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吻。
算不上是吻,说是咬都不为过。混合着啤酒的苦,和着羊rou的酸。味道着实古怪。也难怪他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毕竟,那是真的很臭。
江易周看向摆在桌上的那张照片,蓝白色校服,黑色短发。伏在桌前写字。是一张他当年偷拍的照片。没想过,那个人再也不会老了。不像他,每过一次生日就会老一岁。
那个人,到底还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