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厉延乐病情仍在恶化,已进入弥留之际。太医署如实对厉玄禀报,各自做好了准备,确保皇帝能平静上路。
厉玄将此事视作机密,除厉家亲信以外,外朝无一人得知。他依足皇家礼数,在天子床前尽孝,宽慰了伤心不已的母后,还提前筹划着让服侍父亲多年的老奴仆们衣锦还乡。直到太医已对他作了最后禀告,厉玄知道时刻已到,领着数个全副武装的侍卫,直闯入筱宛居中。
自小竹屋与厉长安争执后,上官明回到了书房中,却只是瘫在座位上,滴米未进,衣衫也不曾换下,沉默地静坐着。下人们上前询问,他却如听不见一般,连呼吸都像是停滞了,只有眼泪还在面上流淌着。直到双眼也干涸,同他的心一起静止,化作一件摆设,一个家具,一个布偶,一个名贵奢华却一无是处的影子。
当厉玄踹开书房门,大摇大摆走入时,他仍是那般呆呆坐着,与这唤作筱宛居,却写作上官明之牢笼的阆苑仙庭融为一体,毫无生机。
“上官明,本殿是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的。”自己的父亲明明危在旦夕,厉玄却面露笑意,趾高气扬地看着上官明,欣赏着他的颓废,“你魅惑王爷,扰乱朝纲,证据确凿,本该就地处死。但本殿念你是三朝元老,且曾拥上有功,如今给你一个选择。你要么痛快赴死,要么即刻离宫。只要你亲笔画押,承认你从未爱过长安皇叔,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自己利欲熏心、贪慕权势所致,本殿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自己选吧。”
听见最后一个“选”字,一直稳坐如死物的上官明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如同瓷器砸在石板地面上,清脆,响亮,却刺耳得令人恼怒。
“你笑什么?”厉玄恶狠狠地问他。
上官明没有回答,余光瞥见门外似是有一抹裙角闪过,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快走!快走!”
厉玄也察觉到了门外的异动,回头看去,只见绣冬眼泛泪光地站在外头。
“滚!给我马上滚!”随着上官明堪称尖叫的大喊,绣冬一脸决绝地冲了出去。厉玄见已无法阻止她,干脆回过身来,一把将方才猛然站起的上官明扯了出来,甩到地上。
“看来你是打算选一条死路了?”厉玄轻蔑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那本殿便成全你。”
上官明本就浑身乏力,被他这么一扔,顿时趴伏于地,发丝凌乱,面朝着地下,声音嘶哑,“我从未选过。不管是我对长安的爱,还是他对我的爱,我都无从选择。真正的爱便是如此,轮不到你去选。”
厉玄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去,“本殿没有功夫听你废话,既然如此,你在黄泉路上再尽情狡辩吧。”他挥手致意下人,“动手。”
就在他一只脚踏到书房之外时,突然,身后响起了兵刃出鞘的声响。厉玄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上官明从墙边的红木架子上抽出长剑,数个旋身,从大惊失色的侍卫之间闪出身来,挥舞着宝剑,直指自己。那流畅步伐与连续动作,落入厉玄眼中,无比熟悉。
“哪怕死,我也要拉上你一起!”
“都让开,让本殿接招!”一切动静宛如在时光空隙之间被放慢,厉玄居然咧嘴而笑,夺过其中一个侍卫的腰间配剑,毫无惧色,上前与上官明交手数招。
剑锋碰撞铿锵作响,令人胆颤心惊。
不过三四次过招,厉玄挑动手腕,两下便在上官明的招数之中寻得破绽,一把将他的剑打飞。随后,厉玄手上的利刃,直直捅入了上官明腹中。
“呃——”上官明双眼圆瞪,疼痛与震惊夺去了他的一切神智。
他的身体,被厉玄使剑刺穿了。
“看来皇爷爷确实十分疼爱你,定是把你当作了他的养子,才会连厉家剑法也教导于你。你学了多少?十六,十七式?只可惜,只有厉家子孙,才能学习到十八式的全套剑法,而偏偏这第十八式便是关键所在,可破前面所有招式与变化之道。”厉玄一脚踏到上官明的胸膛上,将他僵直的身躯压踩到地上,手中仍紧紧握着剑柄,“你配不上这第十八式,皇爷爷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你。”
上官明一声不发,只张着嘴,双手握在腹前的剑刃之上,却无力阻止任何事。
“本殿十三岁便Jing通此剑法,你只会败在我们厉家人手上,不止是本殿,是败给我们所有人。”
厉玄毫不犹豫,不疾不徐地将剑从他腹中抽出,对从上官明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眼也不眨。
“我们才是大羽正统,天下至尊,无人可撼。”
厉玄随手扔下脏了的剑,留下一句“烧了就好”,从容离去。
殷红流淌,漫延,冷却。
上官明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不曾合眼,独自断了气。
“呃——啊!痛……痛啊!”
“王妃!王妃,使劲!再来一次就好!”
“嗯啊——”
五个月后,在远离太平城的康王府内,声声凄厉嘶吼回荡,府中上下一团忙乱,寝殿中下人进进出出。无人去打扰角落处的书房,哪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