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倾世妖姬</h1>
深夜,刘易安征用了一处朝房,掌灯通宵与幕僚商议局势,忽然有兵卒来报:“宫里有人出来了!”
城门洞开,荷香穿着素服,手里牵着刘喜缓步而出。
“娘子让我请郡王进去。”
荷香带着刘易安走进鸣泉宫内寝,他一眼就看到了蕙卿浑身浴血,坐在床边,专注地盯着床上那人,对他的到来恍若未觉。
刘易安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情愿自己死在城门之下,也不愿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蕙卿。
他在蕙卿身边驻足,迫切地想看蕙卿抬头看一眼自己,但始终没有等到。
终于还是刘喜嚷嚷起来:“娘亲,阿爷怎么了?”
刘易安听到刘喜这么叫,脸色涨红,攥紧拳头,很想一巴掌扇过去。但他努力克制住怒力,只将拳头重重地砸在床边柱上。
这一声终于惊动了蕙卿,她终于缓缓地抬起头,眼眸中布满血丝。
“他还没死。”
蕙卿和刘易安走出鸣泉宫,晨曦初现,残月将隐,远处隐约传来却正是最寒冷的一刻,喊杀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城中正在肃清可能心怀异志的柔然兵。因为听不清,才格外令人心悸。
“……他是我亲手杀的,每一步都是。”蕙卿抬起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些没拭尽的血,凌晨的寒气中,十指清凉如水。
若是平日里,刘易安一定会想也不想地将她指尖合在自己掌心,为她取暖。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面庞隐没在呵出的雾气之后,突然间变得那么陌生。
刘易安沉yin:“建康的事……我没想瞒着,是他让我不要说的,我并不知道……他损耗了这么多功力……”
“不,不关你的事。其实我心里隐隐约约,一早就明白,我一直记得被救出宫后,耳边有纶音佛语。”蕙卿低语,“是我自己决定了辜负他。”
她微微一顿:“也辜负了你。”
刘易安道:“哪有……”
蕙卿惨然一笑:“我当初未嫁之时,便将你一腔深情置之不理;后来害怕他行事偏激不得善终,便断然弃他不理。我这等凉薄无义之人,一生只图眼前苟且,上天安排我嫁了李希绝那恶人,本倒是正好凑作一对互相祸害。不知为何,却沾惹了你们两个,将你们害到这等田地。”
刘易安轻喝:“别说了!你一个弱女子,求自保又有什么错?”
蕙卿微笑道:“表兄,不论我做什么,你总归是觉得没错的。”
刘易安看着她苍白的笑容,恍惚中有些回忆起幼年时的她,永远这样轻言细语,喜怒哀乐都纤细朦胧,难以捉摸。
帮他温书习字之时,不论刘易安有多么蠢笨,也从不动怒,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来,跟我再读一遍。”
她是一个Jing致的瓷娃娃,嘉言慎行,完美地像是从那些追悼先贤的文章中走出来的。刘易安曾经觉得,自己一生的使命便是呵护好她,让她能永远如此完美无缺。
但,也许他也从不曾想过,活成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她内心将是何等的惶恐。
刘易安自母亲身故后心性打磨得沉稳坚毅,不论遇到什么大事,都会先想好要如何处置妥当。便是有些心绪激荡,也都是事过境迁、尘埃落地之后回忆起来,也最多是一樽清酒便浇去了那片块垒。
这一时刻,几十年的历炼再半点不存,他一把将蕙卿搂进怀里,埋首在她发间痛哭。
“你没错,你当然是没错的。若是你做错了什么,那便是我不够好,当初我便应该将你劫了去,后来这些事,便再与你无关了!跟我回家吧!我们回家!这天下我从来没想争,他若是死了,也是他自己的因缘!”
刘易安哭的凌乱,说话也颠三倒四,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蕙卿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当真是特别残忍,却不得不说。
她抚了抚肚子,在他耳边道:“他想要这个孩子,我决定生下来。”
突然间,蕙卿听到一声佛号,清晰得像在耳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茫然四顾。
片刻后有侍卫匆匆赶来禀报:“宫门口,有个老和尚说要见灭劫。”
“灭劫?”蕙卿茫然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法号,可是有些年头没听人说过了。
老和尚瘦小干枯,穿着破旧灰袍,并没有半点法相庄严之态。
但他神情和蔼可亲,向蕙卿微微一笑,却有种洞悉一切,又令人心生敬慕的感觉,令人无法置疑他说出的每一句话。
“阿弥陀佛,小徒的劫数,至今总算灭尽了,老僧来为他剃度。”老和尚伸出瘦得像把枯柴似的手,轻轻摘掉度天的头巾,抚了上去。
满头青丝籁籁而落。
老和尚手掌所到之处,似乎隐约有一层佛光涌动,度天浮起在空中,周身皇袍裂开,像蝴蝶一般翩翩飞去,他身上那些可怕的伤痕逐一隐。
就好像有一层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