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熙知道,高子睿和他们不太一样。过去他是个底层平民。这可能是高子睿情感充沛、富于变化的原因,因为这些人不需要考虑太多生活以外的东西,活着已需要他们耗尽全力。他们不会想要了解历史、规则与世界——他们就像一团团黏菌一样聚合在一起,为生活中的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自己一样微不足道的人类的生离死别而悲伤痛苦,大哭大笑。高子睿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里度过了他的前半生。他有些基因缺陷,他的父母放弃了他——那一男一女(大概率是一男一女)大概也是平民,还是混得不怎么好的那种,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血脉。高子睿的一生本应是条一眼望得到底的路,本应如此。
这并不是重点。柯熙只是担忧“梁哥”这个称呼。听上去黏糊糊的,太过亲密,柯熙觉得自己喉咙里卡着黏菌。
在物品上灌注太多感情是危险的事,有同情心泛滥的嫌疑,而对不该同情的东西生出同情之意本就是一种罪行。高子睿好像没有适应他的身份,尽管他已经当了上等人十多年,作为他的多年好友,柯熙完全有资格担心。
也许等他玩腻了就会好的。柯熙想。高子睿给自己的每个飞机杯都起名字,因为他觉得性行为需要一点尊重,但很快他就会想要新的玩具,旧的那些就被收在床底的箱子里。柯熙有时把它们想起来,那些人造品大概都老化了,一堆废品,早该丢掉。高子睿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把箱子当成一个装不满的黑洞,只要往床下一伸手就能把无趣之物丢进去。柯熙已经提前想到他把破旧的047肢解并且尝试塞到箱子里的场景,但047很高大,这是件困难的事。死人会稍微干瘪一点——死的方式合适的话。柯熙一脸严肃地坐在一边,已经开始思考047的防腐保存,高子睿以为他在思考什么正事,没敢再贫嘴打扰他。
047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梁彪有些不知所措。人、人、人人群。他太久——虽然只有半个多月,但还是太久——太久没有接触过人群。一个小机器人指引他前往更衣室,让他换上统一的黑色短裤。没有内裤,理所应当的事。薄薄的运动内裤上有两条细缝,看来是扫描过他的身体状况后系统自动为他做出的贴心选择,梁彪一阵无名火起,源于莫名其妙的自尊——在这些扫描仪器面前一切无所遁形。更衣室里人不多,旁边一个男人自作主张地凑过来和他搭话:“新来的?”
“呃、嗯。”梁彪含糊地回答,快速套上了裤子,不想被发现异常,虽然他知道什么人都有,说不定这事儿现在很常见。
陌生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白种人,脸算是硬朗的帅气,梁彪不擅长分辨白种人的脸。他金发碧眼,皮肤粗糙发红,身材高大健美,浅褐色ru头上两个小小的金色ru环慌得人眼花,人比梁彪还要稍微高一点,人种优势,没办法。他相当自来熟地问:“嘿,干这行还习惯吗?”
“呃?”梁彪僵住了,“什么?”
“工作。”陌生人热情地问,“还舒服吗?习惯就会好的。”
“呃、呃,算是工作吧?”梁彪有点尴尬,他想快点摆脱这个麻烦,“嗯嗯,习惯。那什么,麻烦让一下?”
“我干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男人虽然让开,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一开始确实会有些难受,但后来会好的这不是什么坏事,法律允许,我们没做错什么不必为此而紧张羞耻”
梁彪茫然地走出一段距离,这才意识到他表现得有多糟,所以这个陌生人试图安慰他。显然这里有些人并不是被迫的——生活所迫称不上被迫,就像有些人说的,他们本可以去做别的工作,只是他们选择了这一种。陌生人算是个男ji,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生活所需,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这行业梁彪并不能从短短几句话中推理得出。他试图告诉梁彪这行当没什么羞耻的,不要在意外人的眼光,并且试图告诉他混下去总会习惯,就如同习惯生活中其他所有Cao蛋的事情一样。
这是个好心人,虽然安慰完全不在点上,因为梁彪并不是为了生活,他只是为了生存。无论如何这多少算是善意,梁彪决定记住这个人。
裤子漏风的感觉不好。由于tun肌撑开短裤,屁股间那条细缝不可避免地被拉扯成一个小洞,好在路过的男人基本都是这种打扮,也没什么不妥;而前面那条,缝隙两边裹着Yin唇把它们自然地扒开,小Yin唇就凉嗖嗖地露在外面,很不好受,让人忍不住想分开腿又夹紧腿。梁彪悄悄地摸了一下,完全不行,缺乏润滑ye体,即使是自己的手指稍稍一碰小Yin唇也黏涩地痛。
从短裤的样式上很容易推断出自己可能的遭遇。梁彪心里很不乐意,分不清是人Cao他更令人羞辱还是冰冷的器具更糟。高子睿做出安排前对他露出接近恳求的神色,在他答应后朝他笑笑、轻轻地捏一下他的肩膀,温情中仍然自带一种冷酷的逻辑,就算梁彪不答应也不能怎样——但梁彪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无病呻yin,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呢?对于两个年轻人,他本来就并非活生生的人,得到什么都该是多余的幸运。
但他仍然心怀不满。一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