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一场从未有的大混乱,纪恒是没有参与的。他被隔离在一个房间里,刚刚经历过激烈性爱,又怀着身孕,他特别容易犯困,因此他就放任自己陷在被褥的包围中,只在听见一些歇斯里地的争吵,那些话语的含义他是不太理解的,但偶尔捕捉到几个句子,让他枯死已久的内心渗出了一股活水,那是一把中年人的嗓音,在叫嚣着:“让那个妖孽滚!滚得远远的!什么狐媚子,勾引了一个又一个!你们几个傻啊,还排队跟他生孩子!”
纪恒不承认自己是妖孽,他不是狐媚子,更不是他在勾引那几个男人。不过担下这些污蔑,他就能获得自由的话,那么他也不介意去当妖孽。他强撑着沉重的眼帘,想要听听外面传来的对话,外面的人说的太轻了,听不清,约过了七八分钟,一阵摔东西的纷乱之声里,夹着责骂:“所以那男人现在肚子里的那个是你的?韩怀风你是要把我气死啊你,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马上让那男人把胎打了,你休想我承认那是我们韩家的孩子!闭嘴!再说一句我打断你的狗腿!”
要打胎?这个月份有点大了,这一胎是韩怀风的吧纪恒不由得轻抚着自己的腹部,近期似乎能感觉到胎动了,八成又是个男孩子,他对它的感情不深,割舍它并不难,就是不知道衍衍和小船儿要怎么安排?会不会嫌弃孩子是他生的,也扔给他带走呢?
想到了两个儿子,纪恒忽然有点慌张,明明那么累,他还是勉强下了床,一路扶着东西,走过去拿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将画面调到儿童房里。还好,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在睡觉,大概距离比较远,隔音效果又好,孩子们没有被这阵仗吓到。
纪恒又缓缓地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对着屋顶,睁开了茫然无神的双目,已经许久不活动的大脑正竭尽所能地想着事情,可是好长时间没思考了,表现得有些杂乱。衍衍和小船儿如果肯给他,那是再好不过的,如果不肯给,那要怎么办呢?要和他们争取还是放弃?用死逼他们把孩子让给他,行得通吗?倒是不担心华谨和方显会虐待孩子,毕竟衍衍和小船儿是他们亲生的,怕是怕他们的家庭不接受孩子的出身,他又走了,孩子没人看顾,又那么小,哎,不愿意看见他们哭,他从不让他们哭。
他离开了,华谨他们想必是不会再派人去找之明的了,虽然他自己也能找遍这世界每一个角落,就是要艰难许多。不知道再见面时,之明还会记得他吗?啊,好想之明啊,现在应该长高不少了吧,他还是那么像他妈妈么?说起来,也很久很久不曾想起她了,根本都不敢想她,就怕连想起她,都会惊扰了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美好与宁静。
那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男人,应该就是那所谓的妖灵师了,来自他神秘的故乡。纪恒听说过关于自己这特殊身体的事,他们是上两代的人迁移出了那个村子,他的父亲曾告诉过他,在绝境时也不要害怕,要相信假若他真的太难,妖灵师会给他帮助的。他有一段时间觉得这是个谎言,因为妖灵师把纪之明带走了,又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这是真的,也是因为妖灵师把纪之明带走了。
宁可这样一直想念着那个孩子,也好过孩子和他一起被囚禁在这儿,这一点他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想通了,那故乡会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只可惜他去不了。他的身体已经被男人玷污得太肮脏,所以再无法回到故乡的净土上,所以被守护村子的神祗遗弃了,所以惩罚他只能在男人的身底下苟延残喘,让人肆意糟践这就是纪恒经过长久思索得出的结论。
只是,纪恒的心还在琢磨,他一生之中还会有运气和幸福吗?如果有的话,而真的存在着神祗能够听得见他的诉求,那请将他的运气和幸福都给他的之明吧,真希望在之明身边的人会爱他,恳请那个人一定要很爱很爱他,之明之明,你过得好吗?爸爸很想你,你还记得爸爸吗?爸爸还能再见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