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宪|章抬眼看了看坐在高位之上的年轻帝王,低下头将奏折呈给方闻靖。
“皇上,这是先皇在时曾下令修建的南峡水库用以治理水患,今已竣工,前些日子南峡传来了消息。”
方闻靖抬眼,接过小公公从方宪|章手上接过来的奏折,如此翻了翻,立刻便笑开了,“父皇当真圣明,朕还从未见过这种处理水患的法子,效果竟如此显著。”
方宪|章眼神晦暗不明,也没说什么,只拱了拱手道:“那微臣告退了。”
方闻靖合上奏折,“辛苦王叔特地进宫一趟,朕便不多留王叔了。”
方宪|章收了手,便随着引路的小公公出了大殿。
而高位上年轻的皇帝看着方宪|章的背影,眼神倏地沉了下来,面色微微涨红,待终于看不见那略微有些苍老的背影后,便猛地咳了出来。
喉咙发出暗哑地吸气声,方闻靖拿着奏折的手有些颤抖,额头因着忍耐,爆出青筋来,接着又闷咳了几声,终是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咳出血来,飞溅在面前的奏折上。
“皇上!”
一旁的小公公吓了一跳。
本以为今日皇上半日未曾咳血了,大约是好些了,谁知淮阳王前脚刚离开,皇上便立刻咳了血,且比前几日还要难以克制,看上去应是忍了许久。
那小公公心疼得不行,又因为方闻靖的命令不准传唤太医,只能吩咐御膳房做些清凉可口的梨子汤给方闻靖润润喉。
方闻靖摆了摆手,总算是平息了下来,接过小公公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没事。”
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那小公公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他跟在方闻靖身边十多年,算得上是最了解方闻靖的人了,也知道方闻靖是最爱逞强的那个人。
先前做太子的时候,冬日里天冷,先皇交代了任务与方闻靖,便也是熬着夜完成,第二天一早受了风寒,若是别国的皇子,此刻定然会迅速通报皇上,求得几分探望关怀,但方闻靖只叫人熬了一大壶姜汤,捂着被子休息了一上午,下午时便和着被子继续处理先皇交托的任务,从来便没想过以此来博得先皇的关怀。
小公公每每心疼得不行,总要碎碎念上几句,方闻靖都会以一点小病为由搪塞他,也不允许下人偷偷传报。
后来做了皇帝,肩上的担子更重,渐渐便也沉默寡言了起来,一日一日不停息地处理着朝堂上种种事宜,几日前竟突然咳出了血来。
也许这便是出生在皇家的乾离皇子所要担负的责任,但小公公不懂,他只是隐隐觉得,这样下去方闻靖会死,会像先皇一样,积劳成疾而死。
但皇家之事显然不是他一个宦官可以插手的。
方闻靖实在被他的眼泪搞得有些烦躁,便叫他到大殿外守着。
然后将桌案上被血浸染的纸张收在一旁,露出放在最下面的那本奏折。
奏折敞开着摆放在案台上,上面写道,「朕膝下无子,且后宫空虚,几经思虑,深觉国不可无储君,决议过继叶书连至膝下教养,改名方书连,未来以继承国之大统」
方闻靖抬手将那奏折合上,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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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闻靖几人居住江南几月,渐渐入了深秋。
方舒棠同叶书连兄弟熟识了不少,她虽遗传了琰然的性别,但也是遗传了方闻筱爽快好动的性子,同其他江南水乡温柔养出来的女孩儿不同,倒是跟附近的男孩子很是玩得来。
且又跟同为坤洚的叶书夷性子不同,叶书夷性子软软糯糯,遇事先脸红,要么便是躲到叶书连身后,方舒棠先前嘲笑过他几次,后来叶书连被叶元深拎去背书习武后,时常照顾不及,方舒棠便也渐渐揽过保护叶书夷的任务。
再加上她身份尊贵,倒也没什么男孩子敢欺负她,虽说是个坤洚,但每日身后总是跟了些别家的小公子,看上去倒像是个小霸王,叶书夷跟着她,也受了那群小公子不少好处。
如此住了几月,天气渐凉,方闻卿竟收到了方闻靖的传召。
诏书中称几人切莫贪玩,需在新元前赶回京城,若是可以,便叫文莱王一家也回到京城共度新元。
方闻卿同方闻筱讲了此事,女子沉思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只道自己好不容易出了京城,若不是万不得已,便也不想再回去。
方闻卿自然懂得,便也没多劝解,同叶元深商议过,十日后便动身回京。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终章(上)
方闻卿几人归了京,不到一月后,便至了新元。
宫中琉璃彩灯,却总是品不出往年新元的意味了。
宫宴上,素来不胜酒力的方闻靖多喝了几杯,忍不住念起了拒绝归京的方闻筱。
那酒用温水烫过,一杯入怀,还未觉得有什么不适,情难自禁地喝了不少,难得露出了些小情绪。
朝堂上的大臣也不知方闻靖这话里有何意义,暗自估摸着皇上这是对文莱王明目张胆的抗旨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