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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神奇的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打瞌睡,有事叫醒他,只见他惺忪着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文件,快一头栽到文件上。可看完后依然能正确无误的指出错误,并做出如何修正的指示,然后倒头又继续盹。张尚书对他相当宽宥,爱盹让他盹去,份内责任尽好便好。
李大人其实挺聪明,就是爱睡觉了点儿、身子骨软黏了点儿,很少瞧他站或坐得Jing神奕奕直挺挺,除此之外没啥不好。这是礼部官员对他的观察结论。
而李从青自己的观点则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这礼部侍郎做得太合他的意,一点都不想再调职升官啦。
另一方面,皇帝注意到李从青常常在早朝时打磕睡,有时从头到尾做闭目专注聆听貌,有时脑袋一点一点的,别人还道他是赞成议事言论,然皇帝可以清楚的看出,他分明是在打盹儿。纵使站在最后头的边角,一个最不会被注意到的角落,皇帝仍然注意到他,而且不曾当众喝斥,当做没看见。
渐渐的,也有其他人发觉,李从青从此获得一个封号──瞌睡侍郎。
许尚书更瞧不起他了,常想找他的碴,趁机把他赶出大殿,无法忍受一个态度轻忽的人站在神圣的大殿中。偏生除了瞌睡,没碴可找,皇帝对他的瞌睡又视若无睹,令李从青安稳地站在那儿,站了大半辈子。
后来皇帝无意间发现李从青不仅只在早朝上打,平时亦是懒散酣盹。
某日午后,偶然经过礼部,瞥见趴在桌上睡午觉的李从青,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自知,心道这人嗜好睡觉,性情慵懒,难怪想调至礼部呵。
皇帝走进礼部公务处,众官员放下手上的活儿跪拜叩首,有一人慌忙要摇醒李从青。皇帝做噤声手势,示意不要吵醒他。
「你们都先退下吧。」魏小渺低声对其他官员说,与官员们一同退出,留皇帝与睡得不知人事的礼部侍郎独处一室。
皇帝坐到他身旁,默默注视他孩子般天真的睡颜,有一种奇妙的未曾有过的感觉,光只是看着这个人,心情便能感到轻松悠然,彷佛所有的重担都暂时卸下了。
或许是因为从未有人会在他面前显得如此放松吧,即使是他二个年纪尚幼的孩子,面对他时亦都显得拘谨,唯有这个李从青,恭敬中仍会透出浑然天成的闲适自在。
微微一笑,举袖为他擦拭嘴边溢出来的一滴口水,手指如蝴蝶拍翅,摩娑微微开合的双唇。
蝴蝶的翅膀忽地扑上皇帝的胸口,轻轻地、细细地,悸动。
立夏时节,窗外偶有清风,轻柔拂过屋檐下的一串琉璃风铃,发出叮叮铃铃的晶脆清音,悦耳沁心。
皇帝没有出声唤醒他,更没有对他动手动脚,只是宁静地坐在那儿,无声望着他,一直到离开时,李从青都没有醒过来。
当皇帝离开之后,李从青慢慢张开眼睛,慢慢坐起来,抬手轻触唇瓣,木然呆坐出神,直到其他人回来了,他才站起来伸大懒腰,捶捶肩膀捏捏腰。
呼哈──今天这个午觉着实睡得他四肢僵硬,腰酸背疼的。
◇
风平浪静的太平日子持续着,夏天转眼即过,秋天到来。
皇帝的肩膀要扛起一整个国家,工作压力必定比平常人重太多,因此更是需要适当的休闲娱乐来放松工作压力。
宫郊游猎是皇帝比较常从事的休闲运动,有调剂身心及强身健体的作用,尤以秋季的游猎为多。
今年的第一次出宫秋猎,皇帝召了数名文官一块去,李从青便是其中之一,理由是文官亦需拥有健康的体魄,才能尽力为国家朝廷效命。
李从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文人,别说策马入林的豪气,更没有持弓射猎的本领,不从马上摔下来跌个四脚朝天就谢天谢地了。况且他今年春天才受过重伤,虽然在细心的调养下已复原,可受伤的肩膀偶尔还是会不舒服,尤其是天候有所变动的时候。
他挑选了一匹十分温驯的牝马,连骑马都慢条斯理,远远落在队伍最后头,比老牛拖车快不了多少。
皇帝猎了二只鹿后即回到皇帐中休息,听取政事报告,其馀人展开狩猎比赛。
当别人争先恐后的追赶狐狸小鹿时,李从青依然故我的晃悠晃悠,闲闲散步看风景。他对狩猎兴趣缺缺,追赶小动物跑来跑去的,小动物可怜人更累。
想当然耳,李从青连只小鸟兔子都没猎到,两手空空,敬陪末座。他完全不在乎,反正又不会因此丢官丢脑袋,顶多叫人嘲笑没用。
一个人有没有用,不在于能猎到多少狐狸兔子,他明白自己的价值在哪里,别人怎么评价他是别人的事,与他没多大关系。
傍晚时分,众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行宫,许多人对皇帝献上猎物,欲讨龙心欢欣。最后这些猎物全部进了膳房,再端上桌祭入大家的五脏庙,所以有没有猎到都无所谓嘛,反正一定都吃得到。
倘若能吃到皇帝亲手所猎的鹿rou,那才叫圣恩隆宠,功德圆满,比吃了唐三藏的rou更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