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亲卫传令官一脸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退兵?元帅!我军现在还占有优势,怎么可以!”
周随云抿了抿唇,淡淡道:“圣上病危,传祁亲王即刻回拟安,同时退兵,向异族求和。”
君是国家社稷之根本,小皇帝此时病危,对于这个摇摇欲坠的政权而言是不亚于战争的一次重创。如今战局演变成这个样子,就同先帝被刺杀一事紧密相关。现在圣上病危,消息一出,难免军心大乱,各方忙着争夺利益,又哪里管得了战场?
在大成同异族尚有一战之力的时候退兵求和,保存仅有的一点国力,的确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选择。
然而即使心里清楚,周随云微微扬唇,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冷然嘲讽之意。
他终究不过是一员武将,而天下是政治家的游戏。有心救国,无力回天,为之奈何?
传令官呆愣片刻,脚下一软,立刻派人挥旗鸣金示意退兵。战士们虽不明所以,然而习惯了服从军令,犹豫之下,还是迅速回归了撤兵的阵型,退出战场。
而异族那边倒也利索,没有穷追,小船飞快,撤离这一片被鲜血染红的湖域。
周随云吩咐亲卫将诏书送给祁亲王过目,面无表情,一路走下战船。宣情跟在他身后,两人沉默走了一路,直到帅帐。
“什么时候动身?”周随云问。
宣情在他面前站得笔直,“你想我走?”
周随云淡淡一笑,直扫一眼:“我不想,你便不走?”
宣情道:“你知道有些事情原本不由我选择。”
问柳山庄志在天下,宣情自小肩负家族重任,过去十几年,始终在为了有朝一日问鼎天下而努力。
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幼帝病危,军权尽在掌握,手中又有谈笑风生楼的势力。
周随云闻言,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既然你没的选择,注定要走,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说到底,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一路人。
宣情看着他,眸色漆黑,深不见底。
周随云坦然与他对视,君子坦荡荡,即使武功全失,也没有在这顶尖高手前输掉半分气势。
“你们周家人果然如此,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宣情无声苦涩一笑,转身离开。
“……是吗?”良久,周随云的声音在空荡的军帐中低低响起,“我们不过是……不想委屈自己罢了。”
他们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份真挚的感情,来不得一点委屈将就,受不了一点欺骗侮辱。
旧逐空香百遍行,当年周任风后悔了,可是如若能让他重来一次,难道就能接受结拜兄弟是天敌死仇的现实?
军帐外,周楚泽收回停在帐门上的手,缓缓转身,随后微微仰头看天,天空一碧如洗,似天下,宽广无限。
※
三天后。
幼帝驾崩,天下缟素。与此同时,异族开出了谈和的条件,以潜河为界,割占大成广阔北方国土,同时,要求大成正式成为异族的属国,除年岁纳贡金银布帛外,须缴税听从一些异族政令,令人意外的是,纳贡数目不多,政令亦是范围不广。
这份降和条约认真来算,对大成几乎算得上宽容,而对百姓来讲,能够早日结束战争本就是最大的福音。
最最受伤的应属大成的皇室,因为从此大成的统治者不可再称帝,须改称王。
周楚泽信马由缰,离开大成军营,慢慢地想,叶逐尘还是得到了他要的一切。
中原成为异族的属国,从某种程度上,异族还是完成了一统天下的目标。
谈和并没有持续太久,此时的朝廷已被卷入了另一场漩涡之中。幼帝驾崩,陈王请立先皇之兄祁亲王程越为帝,然而太师却掏出了一旨遗诏,皇帝御笔亲书,禅位于挂名左丞相的宣情。
朝堂自此陷入争位混乱。
又三日,两国和谈结束,订立潜河之盟。双方将领与澄清湖递交了文书,同时,太监奉则以挑拨两国关系的罪名,被周随云斩首湖畔,以示两国从此消除芥蒂,和平共处的开端。
盟约订立当日,周随云于大成军营消失,去向成迷。
自此战事彻底结束,百姓终于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重新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国土上耕耘文明。
皇宫内的风起云涌也在半个月后以一场宫变结束。
祁亲王程越继位,改年号建新,称齐楚王。这一场宫变在民间流传出了种种版本,最靠近真相的一个却不是最耳熟能详的一个,说是大成的战神从天而降,带走了那想要篡位的异姓丞相宣情。
三月后,秋初,江左翠岚楼。
南宫笑又恢复了活蹦乱跳,饶有兴趣地玩弄着呆呆傻傻的雪白老虎,问对面的人:“这叫啥?”
“雪球。”
“怎么养的这么乖?都不像是老虎了!”
叶逐尘淡淡扫她一眼,没说话。雪球是只聪明的老虎,南宫笑一身野蛮武功霸气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