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出壮心酬知己
孟尧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群臣的唇枪舌剑不亚于一台好戏。阁老派的钟衡臣和清流派的蔡同恩不顾同科情谊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拳脚相向,孟尧正咧着嘴笑,就感到有人猛地摇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吴庸脸色极为难看地向台上努了努嘴,孟尧看过去,也僵硬了下来。
轩辕似乎是很平静地坐在龙椅上,表情隐在十二旒之后,看不分明,但他的手却死死扣住扶手上的游龙,爆出的青筋似乎在昭示着山雨欲来的龙庭震怒。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抬头看了看台下的某个方向,然后拂袖离去。
群臣霎时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众人皆是遍体生寒。
周玦被召进入太极殿的时候,只听见里面一阵阵闷响,夹杂着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远远就看见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大殿里一片狼藉,轩辕扶着廊柱微微喘气。
“陛下。”周玦壮着胆子走近了些。
轩辕转头看他,剑眉倒竖,两眼赤红,周玦吃了一惊,他与轩辕熟识近二十载,如此失态动怒,还是头一遭。
周玦跪下来:“陛下,臣不知道今日早朝究竟有何变故,但陛下乃是社稷之本,还请圣上保重龙体。”
轩辕似乎是缓过来一些,摆了摆手,竟直接瘫坐在地上,靠着柱子,眼神涣散。
周玦赶紧使个眼色,安义会意,也顾不上收拾,便带着宦官宫女退出殿外。
轩辕缓缓道:“你说,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
周玦沉默,半晌才轻轻道:“臣不知道陛下原本的计划,但目前看来,勉之的做法,不失为一条良策。”
轩辕撇了撇嘴角,却没有半分笑意:“看来伯鸣你也觉得勉之出头比较好?”
“其他大臣很难服众,更难让蓟北那里信服,而勉之是陛下第一宠臣,他的意见,陛下必定会予以采纳。这样若事有万一,朝廷也见机行事,再作打算。”
轩辕看周玦:“你应该清楚,如此各藩王和两党都不会善罢甘休。勉之处境之凶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见周玦沉默不语,轩辕冷笑:“你也是看着顾秉怎么一步步到今日的,其间有多不容易,你和朕一样清楚。若他就这样毁掉,你不会痛心么?”
周玦声音也有些颤抖:“自家弟早夭,臣便视勉之如亲弟。他两袖清风,无妻无子,若是再落得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臣和陛下……臣和陛下一样难过。可臣以为,勉之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蓟北的大事和陛下的基业。”
轩辕捂住脸大笑起来:“在你们眼里,朕就这么无能,要把责任都推到臣下身上?朕确实不算什么仁善之人,可周玦你扪心自问,对追随朕至今的东宫故旧,朕可曾苛待过半分?”
周玦眼圈红了:“陛下厚爱,臣等一直铭记在心。”
轩辕的笑意低沉下去:“朕知道,蓟北之事关乎国运,若能一举成功,那皇祖父父皇他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便在德泽一朝了了。可周玦,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这次蓟北之事中间有什么变故,只要朝廷保留一点元气,他日总能复原,而顾秉呢?”
他的声音喑哑,周玦也禁不住动容。轩辕深吸一口气,轻轻道:“可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朕去哪里再找一个顾勉之?”
顾秉坐在车上,打量着客居多年的洛京。从十八岁入京,十年间洛京似乎并无变化,虽然其中的人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清心。”他道。
“大人,怎么了?”清心将马车赶到路边。
顾秉微微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清心有些不自在:“大人您连这个都忘了,我今年18了。您问这个做什么?”
顾秉若有所思:“十八岁了啊,再过两年就要及冠了。该讨个媳妇了吧?”
清心害臊:“大人要是停车就是要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顾秉笑:“果然长大了,都知道不好意思了。黄大人府上的小翠如何?或者上次你在宫里看了许久的那个素娘,若是你喜欢,我便向圣上讨了来。”
清心脸憋得通红:“大人怎地今日这么不正经,再说大人您自己不是还没成家么?着急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顾秉也不恼:“我一心向道,斩尽尘缘,自然是不会成家的。而清心你,七年来,我主仆二人相依为命,你从未把我当主子,我也未把你当下人。哥哥谋划弟弟的婚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清心突然沉默了,半晌闷闷地开口:“大人,出什么事了?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大人要赶我走?”
顾秉感叹道:“你这些年长进不少,日后我不能照顾你,也能放心了。”
清心掀开帘子,分明带着哭腔:“大人,出什么事了?我不要离开大人。”
顾秉摸摸他的头,轻轻道:“清心,你听好。我会想办法托人给你安排个好差事,你不要觉得府上遭难,保全自身是什么羞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