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人都知道蓬莱山上住着一位谪仙公子。
公子常着那淡色衣裳,坐在繁茂花树下抚琴。琴声悠扬,微风吹过,衣袍与青丝一并悠扬。误闯入花林看到此情此景的凡人们,无一不呆立于此,久久无法回神。直到一位身材高大,面若冰霜的黑衣青年将佩剑横在人前,恶狠狠地喝出声来,那人才灰头土脸地逃下山去。
于是久而久之,山下便有了蓬莱山上蓬莱庄,公子谪仙仆人霜的美言。
只是细细回想,那公子虽俊俏得不似凡人,可惜似有眼疾,眼前不知怎的遮着一条眼帘。如此天人之姿,那双眸子怕也是惊艳绝lun,若当真有疾,倒是真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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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你又把人吓跑了。柳靖之听见不远处的动静,知道又是他的侍卫在驱赶百姓,話是那樣說,语气中却并无责怪之意。
仇煜雖知公子看不见,依然举止百分百恭敬地垂首回道:属下不想有闲人叨扰公子。何况他們所謂誤闯個一次兩次也就罢了,偏偏裝作無心地時不時前來,蓬萊山并非玩乐之地。
他们也并无恶意,便随他们去吧,况且我们这蓬莱庄一向好客。柳靖之转向仇煜的方向,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若是普通百姓倒也好說,就怕是有心之人有意為之!仇煜稍顯激動。
柳靖之輕輕笑了一聲:哪來那麼多壞人?別把人都想得太糟了。
仇煜硬邦邦地站着,应了一声,心中仍是偷偷想着:我倒要看看下次谁还敢来,照例叫他们滚蛋!
柳靖之当然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但点到为止,他也不是真的因为煜的做法而不高兴,煜做什么自己都会向着他的。这只是煜对他的一种保护方式。自羽翼还没丰满时被父母亲的仇家毒瞎了双目,这个忠诚的侍卫就一直采取这样过度的保护方式。
其实大可不必,即使双目失去它们原有的功能,并不妨碍柳靖之习武,反倒是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失去视觉后,他的其它感官也更为敏感,对于这些感官的使用,倒是到了一种新的境界。
是祸是福,还真不能给个确切的答案。
但柳靖之很享受他家冷酷的侍卫无时无刻不紧张地保护自己的感觉,那种小心翼翼的守护,对他来说比任何东西都来得让人欣喜与满足。所以他从未在仇煜面前展示过自己的强大。
可是对仇煜来说,这是自己未尽到应尽保护职责的罪证,和让公子的一生都为之毁灭的灾难,他從事情發生后一直内疚自责不已。
老庄主夫妇对仇煜一家有恩,双亲常叮嘱他知恩图报,这一辈子的使命就是守护这给了他们温暖的蓬莱庄。仇煜懂事得早,即使双亲不说,他也明白从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到住在这如同仙境一般的居所的安稳日子,都归因于老庄主夫妇,他感激不尽!於是他拼命练武,就是為了盡到守護的職責,谁知不测还是发生了哪怕没有人觉得错在于一个尚还年幼的孩子,仇煜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责
只是你这称谓,究竟何时能改过来?柳靖之玩味的话语打乱仇煜的思绪。
仇煜回过神来,知道公子所指何意,却丝毫没听出其中夾雜的委屈甚至撒娇意味,他一板一眼地答道:尊卑有别,属下还是以公子相称为好,礼数不可失。
可我们青梅竹马,并不是那寻常主仆关系,你唤我一声靖之又何妨?
许久听不见回应,柳靖之知道自己那死脑筋的下属又在较真了,他微微叹息,也不再强求。心中卻志在必得:總有一天,我要叫你摒棄那些個戒律清規。
一大清早便不见仇煜,若是往常早就会在门口守着了,问了仆人也说并未碰见仇大人。柳靖之微微蹙眉,尽量安抚心中的不安。
去找仇大人。他命仆人下去,自己则也快速起身。
夜深人静,一抹黑色身影快速在蓬莱庄穿梭,直到来到一处住所,他快速翻窗而入,确认外面无人,迅速将窗户关紧后,这才放下心来,再也支撑不住地滑跪在地上,轻声发出压抑许久的痛呼。
唔
他身上几乎无一处完好,黑色便装被割开大大小小的口子,皮rou大面积暴露在外,内脏损伤严重,索性他活了下来,还可以继续守护公子,为公子效力
仇煜,你怎落得如此处境?陡然,黑暗中传来人声,还是熟悉的动听悦耳,不同以往的是,还有面对他时从未有过的严厉。
仇煜心中大震:公子!为何公子在屋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柳靖之点亮屋内灯火,也点亮了他那双惊艳却没有神采的眸子,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标志性的温润笑容不复存在,只剩冰冷的弧度。公子从未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总是固执地以单字亲昵相称,可见公子这回是真的动气了。明白这点的仇煜顿时无措起来,萌生出比意识到自己也许要葬身敌手更深的绝望。
公子!仇煜来不及顾上疼痛,砰得一声跪下,属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