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口,几乎让人心中横生出无所不能的傲慢,而易尘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契字写就的“缚”字浮现于空中。
那古拙沧桑的方块字一如其意般虬结,宛如缠绕在一起的绳索,那泛着金光的律令轻飘飘地朝着魔尊印了过去,如泰山崩塌般缓慢跌宕。
朽寂魔尊看着那泛着金光的契纹朝着自己而来,不必过多的思考,就迅速果决地收回了原本要去拉易尘的手,如流星般后退。
他步伐行云流水,看似优雅实际快如鬼魅,在金字烙印而来的瞬间足足变换了十几种身法,却逃不过这一道来自天道的制裁。
文字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存在,它将世间万物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化作了可以被记录下来的契纹,从古至今一直流传。
——文字里藏着红尘的万千造化。
易尘开始正式修行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天道时,并没有一步登天地去硬啃谦亨给她留下的那些难以动用的戒律力量,她从汤诰留下的书中知晓,天道与修士不同,身为万千生灵头顶之上的浩瀚苍穹,天道却从不修习凡人的道。
尘世有道途三千,可天道修习的并非道统心法,他们修习的是Yin阳造化。
——生死、Yin阳、因果、缘法。
对于这份可能穷极易尘一生都无法悟透的大道之理,易尘选择用最简单的“文字”来进行表达。
一为“真言”,二为“律令”。一个靠说,一个靠写,但是若是以天道的身份说出真言或写出律令,这就会在此世形成既定的事实。
简而言之,天道说“缚”,那在因果的运算中,魔尊就的确是被束缚了起来,不管过程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这已经“发生”的因果。
朽寂魔尊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被泛着金光的律令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魔尊敛了袖站定在原地,姿态优雅看不出半分狼狈的模样,只是清清淡淡地夸赞道,“倒是不曾预料到,您已领悟了造化之力。不过短短五年,您的进步实在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看样子即便是作为天道,您的天资依旧是相当出类拔萃的。”
一击得手,易尘却没有放下警惕,她握了握汗shi的手掌心,面色不变,心底却生出些许的困惑。
……五年?她怎么记得,几个月前才刚刚见过魔尊呢?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易尘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小叔子,就听魔尊出声道:“嫂子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嫂子最好想清楚了,如果您让我活着回去,我是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很感激嫂子顾念情分的心慈手软,但是我也不会因为这些而放弃我的初衷。可是,您那双干干净净只曾烹茶调香的手,也做不出来杀人这种事吧。”
朽寂魔尊微微勾唇,他清逸的眉眼一旦舒展笑开就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只有此时,才能分外清晰地将他与少言分辨开来。
“还是说,嫂子为了兄长,就能摒弃自己所有的坚持,狠下心来……杀死与兄长生者相似面容的我呢?”
仿佛无心的、又仿佛恶意的轻笑,谁也猜不透这位魔尊的心底究竟在思忖着何物。
易尘恍然,她总觉得朽寂魔尊有种说不出来的眼熟,原来是因为他与少言足足有七分相似,不相熟的人难免会把他们两兄弟认错。
面对魔尊蛊惑般的言语,易尘却根本不为所动,她在魔尊的注视中抬手摸上自己面具的眼角,一道清正的灵气缠绕在她的手上,最终化作一枝落在她掌心的红梅花。这枝红梅花一出现,魔尊就突然敛去了面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易尘。
“劳烦你为我Cao心许多。”易尘双手捧着红梅枝,轻轻触碰了一下细嫩的枝桠,就有一朵红梅颤悠悠地落下,乖巧地躺在她的掌中。易尘甩手将这朵红梅朝着魔尊掷了过去,看着那一抹嫣红在空中化作仙禁的红光,刹那落在了魔尊的身上,“但此事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现在的我,虽然不能做到完全的不偏不倚,但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有些事,身为天柱的少言能做,身为天道的易尘却未必能做。
“天地大劫在即。”魔尊闭了闭眼,说道,“我所说的一切都并非违心之语,天地之所以会有如此劫数,无非是道长魔消天道失序导致气运流逝罢了。我可以替你守护这一界生灵,而你给予我我所希望的前路,如此两相获益,何乐而不为呢?”
——“还是说,您觉得我不配成为天柱呢?”
“没有配与不配的说法,只是不需要你做到这种地步罢了。”易尘摇摇头,缓步走到了门边,回头认真地说道,“你心中有道,大道就不会辜负于你。只是你一定要想清楚你修道的初心,不要因为执念与心魔而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这里,易尘自觉得话语已然言尽,转身就准备离去。
却不料魔尊突然出声问道:“嫂子那一日为何要送我一只白罴?”
白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