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可是,这一箭只能射四肢,却不能入身心。
因为,这并非是要皇帝死。
一道利箭从战场上疾飞而过,直入皇帝左肩。这黑箭力量奇大,穿钾入rou,劲力让人往后仰下三分,眼见皇帝要被带下马,他紧抓缰绳手腕一翻,尚且稳住了身形,其他反应都来不及,第二支黑箭追风而来。
“趴下。”湛王已冲到皇帝身边,两马相撞,皇帝直坠入地,黑箭擦肩而过。
宣世隶搭手一拉,皇帝顺势上马,黑箭所入之处,半身麻木,血流不止,疼痛难忍,他只来得及说两个字:“永宁。”便受不住昏了过去。
湛王一挥手,载着皇帝往回营跑。然而放箭之人并非一人,第三支,第四支箭紧跟而至。
战场之上,很难辨清箭支的方向,他也没有余地可以停下寻找反击,只有策马狂奔。
他听觉甚是敏锐,很快就辨认出右后方有匹马越靠越近。
“你来做什么?”
“帮你。”
他心里升起一股怒火,这个人怎么总是不听话。
可是生死不过命悬一线,他连发火的机会都没有,接二连三的利箭飞啸而来。
“跑快点。冲到我前面去。”
“我殿后。”
话刚毕,梁曲轩回头望去,一支利箭笔直追来,毫无所阻,如无避让,必中湛王后心。
“趴下。”梁曲轩喊到,可是他的声音才出口便淹没在碰撞杂乱的兵器声中。
宣世隶听到了一点影子,可是他前面还放着个皇帝,根本趴不下,只能往左边尽量的倾斜身体,不至于伤到要害。
然而利箭似乎也如同声音一般消失于战场之上。
那一瞬,他似乎心跳都凝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很快就流窜入血脉之中。
宣世隶一转头,如他料想的最坏场景,有个人替他挡了一箭,有个人落马了。
他只感觉全身发麻,从里到外都是苦的,四周的一切形同无物。
皇帝顾不得,战争顾不得,天下顾不得,所有的一切统统顾不得。
到底是跳下马的,还是滚下马的,他也记不清,唯独只能记得那个人还有的体温。
“我让你失望了?”
“不会,也不曾。”他用力抱住眼前的人,连骨头都在颤抖。
尤封忻大喝一声:“抱上马,跟着我走。”
他本是一路追着皇帝过来的,哪里想到半路还演了这么一出戏,半生荣光的湛王竟然在战场上慌了神,竟然弃昏迷的皇帝于不顾,竟然连命也不要的弃马坐于地,他要是晚来一步,这几个人岂不得统统死光光?
尤大将军是带了一小队人马杀过来的,有了这些人开队,很快他们就从乱战中开了一条道,出了战场回了营。
皇帝受伤昏迷的消息是一定要封锁的,一旦透露出一星半点,士气会受很大的打击。
梁二少虽然一样是中了一箭,可这一箭距离太远,也未射中要害,并不致命。只是拔箭太痛,难以忍受。但他意识始终清醒,即便痛得已经超出承受了,他也不吱一声。这倒不是怕丢了脸面硬撑,只是因为看到那张连眉头都在轻微抖动的脸,他便觉得拼死也要忍住才好。
他睡了一觉醒来,床边坐着那人似乎和睡前一般模样。也不说话,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好些了吗?”
梁曲轩点点头。其实一醒过来背上就火辣辣的疼。
他拉过宣世隶的手,紧紧的握住,反正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他看到这个人跳下马连滚带爬朝他奔过来,一幕幕的回想,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始终出不来。梁二少想,这恐怕是湛王这辈子最狼狈的模样了,被他看到了。他弃的那么干净,毫不犹豫,这是梁曲轩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奉宪十五年六月十四日,武南战场结束了这一场十万大军相对碰的战争,后称武南合战。这一场战争标志着南方势力的瓦解,然而这场战争之后,镇西大将军尤封忻因身体原因请求辞官归隐,皇帝亦在这场战争中受伤,余下的重新整合后的二十万军队由湛王统一带领从武南一直往南下,把整个汶州战场都彻彻底底的打扫了一遍,此行历时三个月。
到了九月末,湛王带着这二十万大军返回梧州。湛王之功绩表无可表,皇帝亲划汾州亦为湛王属地,许其拥兵三十万坐镇西南。
然而京城之地很快就传出另一种说法,皇帝曾与湛王秉烛夜谈,有生之年,如无召见,湛王不得踏入京城半步,而皇帝誓不跨过万情以西。
京军不入万情,军令不过西南。
皇帝与湛王之间,到底是存了兄弟情还是仅剩君臣情,又或者早已陌路?各说纷纭,但是在武南合战中,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尤封忻的辞官归隐。
各中曲折原因,外人难了,唯独梁曲言多少还能明白一些。
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相信过湛王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