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是不可能的。
薛齐听见门外的人声,知道是船上的餐厅开了。他瞥了一眼熟睡中的徐扬,轻轻站了起来,推门出去。门外的世界热闹多了,没有门内的世界那么沉闷。
他穿过人群,来到餐厅,发现只有简单的汉堡与三明治套餐供应。他买了两份套餐,一份在餐厅用完,另一份则装在纸袋里,是给徐扬的。但他不急着回去,而是选了一个靠海的沙发坐了下来,对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发呆。在玻璃窗的反光里,他藏在额角的一条细细疤痕若隐若现,再度将他拉入回忆之中。
那是在夏天发生的事吧,那时他五岁,还是六岁?
他记得自己恨透了徐扬,不想再看到这个弟弟。那天下午,他骗了徐扬,说要带他出去玩。他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纸币揣在兜里,带着笑得灿烂的弟弟进了一辆出租车,随即报了一个他所知道的最远的地址——母亲曾带他去过的游乐园。他将徐扬带到游乐园门口,给他买了一只米老鼠气球,趁他被气球吸引的时候,迅速离开了他。
这就是他的计划,他要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在这里。他知道徐扬记不住家里的地址,他从来都是跟着他的,什么事情都不用Cao心。他身上也没有一分钱,连公交都上不去。至于他最终会怎么样,这不属于他的考虑范畴。反正徐扬是个野种,野种消失就好了。
可薛齐忍不住回头看看,他要确认自己成功了没有,确认那野种没有跟上他。他蹲在马路对面的草丛后头,偷偷地观察着他。
野种终于发现哥哥不见了,他发着愣,往四处搜寻着他,无果。野种张开嘴,大概在叫哥哥,仍是无果。最后野种开始走动起来,走着走着,上了马路。
薛齐一直都觉得野种不如他聪明,比如他已经能认字了,野种就不能;比如儿歌他听几遍就会唱,野种就唱不好;比如他已经学会辨认红绿灯,野种还是不会——比如这时,明明还亮着红灯,野种偏要跌跌撞撞地冲到马路中间,笨得实在惹人讨厌。
眼看野种要被车撞倒了,薛齐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神经,他冲了过去,冲到马路中间对他大叫:“小心车!”
他看见野种笑了,笑着向他跑来。这让他更加气急败坏:“别跑,小心车啊,笨蛋!”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随即自己失了重量,他还记得在失去知觉前,他看瞥见了一片艳丽的蓝天,他从未见过这样蓝的天空。待他再次获得知觉时,只听见野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叫他哥哥。
“哥哥,你别死啊!”
结果徐扬没被扔掉,薛齐却被车撞了,住了一个月的医院,额头缝了好几针,不幸留了疤。
☆、第一章 徐扬(2)
怕长辈责怪,薛齐在醒来后对父亲撒了谎,他不敢把丢掉弟弟的想法说出来,只说是徐扬吵着要去游乐园,他就带他去了,又是徐扬乱穿马路,他为了救他,被车撞了。父亲板着脸没说什么,只安慰他好好养病。他不知道徐扬有没有对父亲乱说什么,让他露馅,也不知道父亲是否能看出些端倪,知他说谎。他只知道后来坏女人狠狠揍了徐扬一顿,罚他禁闭,这是家里的保姆告诉他的。他还知道自从他出了车祸,父亲就对他十分疼爱,连坏女人都不怎么搭理,只一心照顾他。
薛齐的思绪被一阵笑声打断,边上的游客不知在聊些什么,纷纷大笑起来。他忽然觉得有些犯困,便起身回到卧室。打开门,只见徐扬还是那么躺着,一动也没动过。
他将纸袋搁在桌上,犹豫片刻,走向床边,干巴巴地问道:“喂,吃饭吗?”
徐扬低低哼了一声,并未醒来,只向内收敛了手脚,将自己抱得紧了一些。
薛齐笨拙而生硬地拉起被子的一角,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却没有将被子继续向上拉。这就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片刻后,薛齐在另一张床上躺下,除了隐约从船外传来的水流声,室内一片静谧。他发现徐扬连呼吸都是那样的轻,几乎没有声音。在徐扬留学回国之前,他几乎都要忘了他。
他恨了徐扬多年,直到大学毕业那年,父亲找他谈话,要将企业交给他,这才告诉他真相,徐扬是徐秋实与前夫所生的孩子,与薛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以前不告诉你是希望你和所有人能把他当作家人,免得他们娘俩受人欺负。”父亲平静地对他说,“还有一点我必须重申,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但我和你徐阿姨确实是在你妈妈过世之后认识的。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妈妈。要说对不起,反而是我对不起秋实,我们在结婚前约定好了,不能有我们的孩子,就是因为我答应了你妈妈,要把这个家传给你。”
薛齐不知道自己是该信还是不信父亲的话,只知道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自从他恨上徐扬之后,就无法再把他当成弟弟了。现在和他在同一间卧室里躺着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在法律上定义为弟弟的陌生人……罢了。
天色从墨黑变为靛蓝,又渐渐变成灰蓝。当薛齐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了,微弱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