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气哼哼的望着窗外。
继顾理初的惊声尖叫之后,花脸猫这个词又一次戳到了他的痛处——小时候他家中养了一只很宝贝的大花猫。那猫脸上的花色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哥哥姐姐们不分大小,全拿他和那只大花猫打比。后来好容易熬到花猫老死、苏渤海苏南海离家、苏嘉容也嫁了人。以为从此这个话题会被人遗忘,不想他这四姐如此好记性,竟没心没肺的把这三个字又拎了出来。
此刻客厅内形势逆转,顾理元心情大好,姿态潇洒的坐在他岳父岳母旁边,开始讨论晚上去哪家馆子吃饭。
顾理初逃到楼上自己的卧室里,先是脱了西装上衣,自自在在的抻了个懒腰,然后一歪身倒在床上,想要接着早上的懒觉睡下去,可是闭了眼睛,却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眠。后来他忽然坐起来,想起了今天一件尚未完成的功课。
他跳下床,跑去打开靠墙的大立柜,然后探身进去,从挂在最里面的一件大衣口袋中掏出本日历来。找到今天的日期,他把那张纸页折了个角。再翻翻前面被折过的纸页,也有一小沓的厚度了。
他蹲在地上,从八月二十五日那天开始数,一页两页三页的,一旦过了二十页,就必定要乱套。他翻来覆去的数了几遍,数了个乱糟糟,还不小心扯掉了一张。他那那张纸小心的叠起来夹进日历中,生怕弄丢了。
末了,他数的心烦意乱,终于决定放弃。起身钻进立柜中,他把日历又塞回大衣口袋。又伸手摸了摸大衣的另一个口袋,相框的冰凉触感让他放了心。
重新躺回床上,他用枕头盖了脸,先是叹了口气,随即低声自语道:“陆先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凌霄出现时,沈静正在排队打热水。
这城南看守所启用一月有余,各方面的管理业已走上正轨。每天的起居时间,也都有规定。通常都是早上七点起床,八点早饭,然后便各自回房,几个人围在一张破桌子旁,在看守所发下来的粗黄稿纸上写交待材料。材料的性质介于回忆录和悔过书之间,主要内容就是要列举自己的罪行。众人写的都很小心,既要承认自己犯过错,表示深切忏悔;又不能承认自己犯过大错,免得授人以柄,到时一朝宣判,再挨了枪子儿。
因为要一边写一边忖度,统一发下来的钢笔头又质量低劣,写着写着就要漏墨水污掉一整张纸,导致众人这回忆录兼悔过书的创作进度都非常之慢。幸而现在各方面的情形已经趋于缓和,官员们既不必再火烧火燎的熬审逼供;囚徒们也不必再要死要活的准备后事。所以对有些文化人来讲,写交待材料竟成了一桩打发时间的消遣。
上午的时间,就全花在写字上了。十二点钟准时开午饭。至于下午两点到四点间的这个两个小时,则成了放风时间。
看守所内的犯人太多,而所内只有一处大院,所以要按照监室号码分成几队,轮流出来放风。如此算起来,每个人在一天内,也就只有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出来见见太阳。对于失去自由、久居监室的人来讲,这半个小时就显得弥足珍贵了,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而每次放风的后十分钟,众人会在水房前排起队伍,人人都拿着个大茶缸子,打回去的热水就足够晚上和翌日早饭前的饮用了。
今日天气非常之好,又晴又暖的,简直不像深秋季节。凌霄脱了制服上衣,换了件自带的薄绸褂子,身上凉快舒服了,他便口中叼着根烟卷,腋下夹着个簿子,步伐轻快的下楼进院,准备去找沈静的麻烦——沈静写的那玩意儿实在是太差了,不但错别字连篇,而且语法上也全然不通,甚至还偶尔要把两个字写作一团。瞧着满满登登一大篇子,读起来却完全不知所云。戴局长那边一直等着他这份交代材料呢,可是凌霄自己琢磨着,无论如何不能把簿子里夹着的那几张乱糟糟的稿纸送上去,否则戴局长一时看的眼忙心乱,很有可能先把自己臭骂一顿。
走在满院的阳光里,他惬意的眯起眼睛,然后就在队伍旁边发现了沈静。
沈静一手握了那大茶缸子的把儿,一手在茶缸沿儿上扶着,低了头正慢慢的向楼内走去。眼看就要进楼了,他忽然毫无预兆的就向前扑了过去,只听“嘡啷”一声,茶缸子磕在水泥地上,里面的热水泼了一地。而沈静却并没有呻yin叫痛,只以手撑地,费力的站了起来,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帕,一面擦着茶缸子的边沿,一面转身往队伍里走,看来是要重新排队接热水。这时凌霄就听见旁边有人感叹:“小沈现在可怜喽……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废人了”
然而随即又有人接上话茬儿:“这个时候就谁也别可怜谁了。说起来银行里的钱都被冻结了,我都不晓得我老婆在家里拿什么养小孩呢!”
凌霄听了这二人的对话,又认出抱怨自己养不起小孩的那位乃是先前工业部的一位次长,便心有所感,但这感想,乃是带着快意的成分,而并非怜悯。
嘴里的烟卷已经燃的要烧嘴,他呸的吐掉那个烟头,眼见马上又要排到沈静接水了,便扯了嗓子大喊到:“沈静!”
沈静认得凌霄的声音,所以赶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