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一刻。
“二叔,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吧?”
“的确……没想到。”因为他的崐儿一直很善良,也很信赖他。“不过,你是对的。如果你不杀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陆亦崐是他的劫难,也是他的命运,谁能“放过”谁呢,总要至死方休!
陆亦崐冷笑了一下。憎恨让他误解了贺彦东的“放过”一词。
凑近贺彦东耳边,他的目光带了恨意,语气残忍又温存地说道:“二叔,把你的能量给我,好吗?”
“……好,你拿去吧。”
贺彦东侧脸,目光慈爱地凝视着他,就像两人还未决裂前那样。
他一直分不清自己对陆亦崐是种怎样的感情。是父子亲情,并肩作战的友情,还是令人讳莫如深的爱情?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分辨这些复杂的感情,在成长的漫长岁月中,他从自己亲人手中学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戮。
他是作为杀人工具诞生的,一个无心无泪的人,也配拥有感情吗?
最早发现自己心情有异的时候,他内心十分抗拒。因为害怕感情不受控制,所以特地早出晚归地企图避开这让自己方寸大乱的孩子。可感情一事,却不会因为逃避就烟消云散。那悸动仿佛是陈年酒酿,被他掩埋在心底最深处,却是历久弥香,香醇得浅尝一口都要叫人如痴如醉不能自拔。后来陆亦崐成了他心中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成了一个他永远放不下的执念。
这份感情,他无从说起,无法对任何人说起,也无法从任何人口中得到开解与指导。为什么满怀期待,突然高兴,突然苦闷,突然又没来由的牵肠挂肚?他只能自己笨拙地摸索,尝试。像盲人过河,摸着石头试探着朝前走。走得如此顺利,他以为自己走对了,坚持直线路线就对了,却原来早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过去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回头一看,才知当时的风起云涌,自己身处其中,却浑然不知,随手便把自己的珍宝弃如敝履。行差踏错了一步后,就再也找不到正确的归途。再也无法,跟那个心爱的孩子一起走到终点。
现在他孤零零地站在河流中央,孤零零地面对湍急险恶的暗流。冰冷的黑水在不停上涨,淹没他的膝盖,淹没他的胸膛,淹没他的鼻息。
陆亦崐不知道他的挣扎,他的苦恼,矛盾,后悔跟眷念。
陆亦崐什么也不会知道。他也没有办法让他相信。
……现在终于结束了。
他终于也不必再纠结,这份感情究竟算什么了。
他的崐儿长大了,果断刚毅,敢作敢当,就连冷酷无情都跟他如出一辙。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陆亦崐沉默地注视他,良久,才戏谑一笑,眼底是说不出的讽刺。他觉得贺彦东还在演戏,演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也演得太煽情太虚伪太过了!
何必惺惺作态?——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不反抗的原因,也许是贺彦东本身健康出了状况,也可能是这个Yin险狡诈的男人正酝酿着凶狠一击。他绝不能再被他蒙骗了!
“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手指一拧,陆亦崐将贺彦东体内的最后一丝能量抽取殆尽!
“崐儿啊……”贺彦东轻轻叹了口气。他望着头顶,目光仿佛穿过层层漆黑的山石,投向空洞虚无的天空。
“崐儿,你要代替二叔去看看外面,天空外面,究竟是什么……”
真的很想亲眼去看看……
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陆亦崐的脸颊,两腿却没了继续支持身体站立的力气,膝盖一曲几乎摔在地上。陆亦崐眼疾手快地捞住了他。
陆亦崐从贺彦东心口抽出手,就用一只干净的手,和一只血淋淋的手,一起搂住了贺彦东。
抱着个大布偶似的,安静地抱着贺彦东站了好一会儿后,陆亦崐才如梦方醒。
山xue中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几根火仗燃烧映亮几小块区域。对于陆亦崐心中的黑暗,这点火光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在令人无所适从的黑暗中,陆亦崐呆呆地看着怀里的贺彦东安详的睡颜,抚着贺彦东冰冷的肌肤,他的眼睛黑亮而深邃,脸上是一种无辜而茫然的表情。仿佛一个孩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他惊讶地看着一地碎片裂口,脑子里一片空白,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贺彦东跟他的少年时代紧密相连。他的爱与恨,快乐与痛苦,几乎都是他给予的。贺彦东的死亡,恍惚也代表着他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终于再也没有人可以爱,也没有人可以恨了。
手一松,贺彦东便软软地摔倒在地上。
陆亦崐屏住呼吸,仿佛魔怔般慢慢蹲了下来,他伸出手试探了贺彦东的鼻端。
所触碰到的,只有冰凉没有活气。
陆亦崐目不转睛地看他,一直看了很久。忽然六神无主地左右张望,可没有人能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看着贺彦东冰冷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