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给我寄过信,话语里听起来像是和他的那个死对头千山刀神在一起厮混呢,还说又收了徒弟,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这样啊。”冷独听淡笑着不再说话了。
但沐如杭还是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失落。
九世雪也安抚地拍拍他的肩,道:“你师尊那个老不死的,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呢,没必要替他担心。”说完她转向了谈霏羽:“对了,谈公子,我尚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谈霏羽问道:“是关于千灯会么?”
九世雪笑道:“正是,谈公子应该也看到了我身旁的荣王世子,我想借着千灯会的灯开启鬼门。”
蔺即川看了看窗外连绵的雨,担忧道:“可是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吧?”
谈霏羽却摇摇头,面上带着点神秘的笑意:“放心,待到八月十五那一日,雨必会停。”
众人见他语气笃定,有些面面相觑。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暴雨果然停了,就连听闻将来的洪涝都神奇地销声匿迹。
谈霏羽化为仙鹤,盘旋在天准备着点灯。
蔺即川拉着任逸尘来到了一处缓坡平台上,那里可以看见整片灯海。
两人坐在草坡上,微风轻拂,杏子林披挂着一千盏灯,仿佛落了一层白雪。
蔺即川竟有种隔世之感,他稍微偏过头看着任逸尘安静的侧脸,低垂的眼睫,鼻峰、微蹙起的薄唇,弧度优美的下巴,他看过许多次,但从没仔细端详。
任逸尘道:“你看我干嘛?”
蔺即川笑道:“没有没有,看你好看呗。”
任逸尘斜了他一眼。
“师弟啊。”蔺即川枕着手躺在了草坡上,他舒了口气,回想着那一年的千灯会,那一千盏艳红的红石重莲灯,任逸尘白衣负剑,踏灯而去,那身影与他从前纤瘦的小模样重叠起来,让蔺即川一阵恍惚。
任逸尘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便也跟着躺倒了。两人静静相对,心里翻涌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师兄,”任逸尘开口道,他看着蔺即川转过来的脸,那坦然的目光仿佛照妖镜一样令他无所遁形。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双臂一用力便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从上往下俯视着不明所以的蔺即川。
任逸尘的声音如坠泥塘,艰涩缓慢:“师兄……其实,其实我……”
蔺即川看着他,眨了眨眼:“什么?”
“我……我不是讨厌你……”任逸尘终于略有些心酸道。
蔺即川愣了愣,突然欣慰地笑了起来:“是吗?我还以为……那你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一遇到我就那种样子,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似的。我也不想你把我当成假想敌,如果你愿意说出你的心结……”
任逸尘未等他说完,便低头吻了上去。
蔺即川听到他将“我爱你”吞咽了进去。
两人双唇相接还没有多久,蔺即川便反应过来,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一合。
任逸尘痛得往后一缩,捂着嘴蹙起眉,蔺即川终于回过神来,就看见任逸尘放下手时那一抹淡淡的血色。
“你的嘴怎么样?”蔺即川紧张地掏出帕子替他按住了伤口,擦了一阵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将手绢丢在了他怀里,一脸纠结地看着任逸尘吞吞吐吐道:“你……你刚才……”
任逸尘叹了口气,道:“算了。”
蔺即川骇然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蔺即川都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飞来峰上的石块一样摇摇欲坠,在半认同半敌对的状态下,偶尔有点大的颠簸就很难让人习惯。他没试过多爱一个人,又或者说他害怕太爱一个人。
蔺即川之所以诧异倒不是窥到了任逸尘的心思,一直只觉出他的敌意,猛然让他知道了他的爱就仿佛白日幻境,根本不真实。而且对任逸尘不公平,他对他并没有那么爱,他替任逸尘觉得不值。
他那一口简直就像咬在了自己身上,也许是整个人麻木了才不痛。然而流血的不是他。
“别这样看我。”任逸尘低声道。
蔺即川收回视线,仍是茫茫地盯着下面的灯海。暮色四合,蜉蝣山顶的积雪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薄云缭绕。
他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然而任逸尘却恍若无事地离开了。
蔺即川看着他淡然的背影,觉得自己可能根本没有认真了解过他。
九世雪在一棵树的树梢上冲他大喊:“蔺道长,要开始了,快下来呀!”
他也喊道:“我来了!”
夜色沉下来,万事俱备。仙鹤在半空中清鸣一声,向下俯冲翱翔,随着他飞过,那一盏盏茶白玉灯逐次亮起,渐渐照亮了黛色的天际,那素白的灯里燃着的火仿佛摇曳的雪花。
众人一时无话,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年一度的奇景,灯光照亮的不仅是人间,还能引领鬼魂们返乡。而这一切都是谈霏羽消耗修为换来的,仙鹤边鸣叫边朝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