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也是无趣的。
“宝贝,爸爸爱你。”
“……到底什么是爱?”
大人往往回答不出小孩子的问题时,常会这么说。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好吧。嗒、嗒、嗒、嗒,数着秒针的转动等待长大。
穿着皮鞋的大人们从房间里陆陆续续走出,经过自己身旁。最后的那个人——是叫楚寒吗?——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顿了一顿,又迅速地离开了。他想表达什么?阻塞在空气里的情绪无法抵达他,所以江怀信不能产生任何回馈。没有刺激,也没有反应,只有秒针转动的声音。
嗒、嗒、嗒。
房间里又有人出来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视线扫到他的时候停滞了下来。
……啪。
秒针停止转动。
丰富的情绪仿佛贴着皮肤传达过来——
江怀信迅速地把已经储存好的定义跟感受到的情绪一一对照,贴上标签。
犹疑的、确信的、抗拒的、茫然的、愧疚的……
这是为什么?
互相矛盾的混乱的情绪,皮肤发出的味道,黝黑的眼眸里的光芒,还有他的声音。
“……你好,我叫楚松落。”他顿了一下,“从今天起,是你的哥哥。”
有趣。
江怀信开始探究他的一切——比起自身,他的世界以楚松落为中心。
愧疚的理由是自己父亲的背叛吗?
痛苦来源于亲手杀死自己的爱犬了吗?
他近乎贪婪地渴求获得楚松落的一切信息,想尽办法猜测他的态度情绪。
他经历严苛的训练,抽长身形,变声,恢复稳定的更低沉的声线,骨骼开始变得像成年人,换了发型,开始用香水,西装又要重新量尺码了——然后变得越来越沉默,并且愈发对和自己的相处感到烦躁。
仿佛发现了一座宝藏,更美妙的是宝藏不断成长,变得更加丰富、更加惑人。
这是对于江怀信来说唯一能称得上“有趣”的事情了。
他厌恶自己的笑容——这一条尚没有找到理由。
他恨楚寒,这是突如其来的几日消沉之后的转变。这也是江怀信还没有探寻明白的情绪。
他对自己有反应,这让他觉得烦躁。
不过令人扫兴的是,楚松落可不止对他有反应——这让江怀信清晰地意识到这宝藏有可能离他远去。这种想法实在令他恼怒。况且,楚松落有反应时的情绪会让他也忍不住觉得燥热——这燥热也变得愈发真实……
……真实?
蓦然从梦中惊醒,骨骼中涨满了某种即将炸裂开来一般的力量。江怀信跳下沙发,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再看看楚松落正在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雾气蒸腾,根本看不见里面。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伴随着愈加灼热的燥热感,他忽然就明白了——我要变回人类了。
猫的本能帮助他跳起来扒开门把手,撞开门,一溜烟窜到走廊尽头的门口,如法炮制打开门,就铺在地毯上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只是不着寸缕。楚松落不在的房间又变得极为无趣,江怀信倚着门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找了衣服穿上——然后下楼转到花园里,果然在楚松落的阳台底下发现了自己的衣服掉在草丛里。
——其实,并不是不能告诉楚松落,江怀信就是猫咪“吾辈”。
但似乎是第一次,江怀信真切地感觉到了“不安”这种情绪。
如果告诉他,却不能得到他的信任,从而被远远推开呢?
江怀信知道他在计划些什么——他恨楚寒,也不耐烦上面的几个哥哥,正在谋划着取代楚寒的位置。可是江怀信了解楚松落,楚松落对他的情绪却大半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感的,只有愧疚勉强让他会完全被冰冷的神色隔绝开来。
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好。
吾辈还能舔一舔他的手指呢。
***
下午宋真真还是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楚家。她打算如果能解释清楚就赶紧赶回去继续兼职。可是她现在在楚家的书房里,面对着她不敢想象价位的斯坦威三角琴,尴尬地道:“呃……可是我真的需要去做兼职呀?”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楚松落仍然带着冷冷的感觉,却仿佛没那么“冰”了。他半倚在窗台上,“你喜欢钢琴?”
宋真真有点不好意思,老实地承认:“……是的。”
楚松落说:“那么,就在这里弹琴。我付你工资,多少都行。”
宋真真简直觉得自己幻听了,“……诶?”
——这是有钱人的恶趣味吗?不过……想到妈妈那么辛苦,还有学费生活费,宋真真忍不住动了一下喉咙,她不太好意思地提价,“我……带小朋友唱歌是两小时一百五,您给我……这个价就行——”
她还是很心虚的。尽管她当年练琴的时候,也是总被老师夸有天赋的,只是后来妈妈实在负担钢琴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