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五十五:血缘</h1>
葬礼在付虹老家的房子举行。
非常老旧的城区,由于年代久远,显得残败不堪,犹如一具早已僵死的爬行动物遗蜕下来的躯壳。付虹老屋前的道路很窄,两侧都是灰暗斑驳的泥墙。透过漆皮剥落的院门看去,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院里只生了丛从缥青间杂的野草点缀,见缝插针般挤满了低矮的红灰砖砌的矮房,显得密不透风。
今天徐卫东下葬,付虹家里没有什么亲友,便把孩子从医院接出来给父亲送行。
二次手术后病情总算有所稳定,听说有人成立了基金会资助他们,并帮助寻找匹配肝源,过不久便安排孩子去北京治疗。
想来,徐卫东泉下有知也总算有一丝安慰。
可是,他的妻子冯雪岑却并不能接受,自己的男人没有了,至到他死,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来早就背叛了自己,不仅同别的女人珠胎暗结,还因此丧了命!
岳缘和程佚还没进入付家的门,便听见尖利的女声在嚎啕。
“贱种!私生子!怎不带着你的儿子去陪葬!”
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进去的同时就传来咣当一声钝响。
付虹护着儿子被她搡在地上,没站起来便又慌忙地捂着孩子的耳朵。
程佚几步跨上去,搀起了付虹,他皱皱眉,开口语气冷,也还算客气;“您哪位?”
冯雪岑看着比付虹还年轻一些,能看出是保养过的,尽管功夫粗糙了些。
“我是谁?你该问她!不是这个野女人!我男人不会死!”
她狰狞地扯动嘴,怒气咻咻质问,一边的眼梢子都吊了起来:“你这个私生子把家败光,你怎不出去卖rou给你儿子还债?”
“够了。”
岳缘突然截断她的话。
“徐卫东自己留书和你解除婚姻关系,一切债务也同你没有联系。”
冯雪岑冷静下来,她迟疑道:“你们老徐单位的?”女人神神叨叨眨了眨眼,“哼,债是没有,老徐在政府里那么些年,朋友多了,不是早有人替他清了,这回存款、抚恤款倒是也一样也落不着我手里。”
岳缘还没开口,付虹听不下去崩溃地哭出来:“他没有!他没钱了......没有了!”
冯雪岑往掉了漆的窄木条凳上一坐,不说话,一张脸Yin阳怪气。
看着付虹哭。
程佚最烦女人纠缠,眼下这个女人几乎哭昏过去,他啧了下舌,抱起她送回屋里休息。
小男孩守在妈妈门口,也就正是爸爸的棺椁跟前。
冯雪岑这时候冲岳缘伸出三根手指头,她手很白,松弛的皮堆着,瘦似柴样,指甲却涂得血红,甲油脱落大半斑驳拉杂。
“三十万。至少这个数。”
岳缘嘴角轻屑了声,不是针对冯雪岑,她只是觉得很讽刺。
小男孩突然说:“阿姨,我爸爸没有了。”
他看着岳缘和冯雪岑,也不说话了。
没有了,不知是说钱,还是爸爸。
岳缘听得心中泛酸,院子里的三人一时沉默了。
不知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也就在这时,眼前的女人突然发难。
她从木凳上冲起来要揪住孩子,岳缘反应过来拽着她护了徐卫东儿子,院子低洼处石子崎岖,在冯雪岑的扯动中抱着男孩一块跌在了地上。
后腰在棺椁上轻撞了一下,疼得背后冒了冷汗。
“他死了!凭什么你怎么还活着!”
屋里的人听到响动也踉跄跑出来,付虹吓坏了,扶着门框瘫坐在地上大哭。
“滚!”
程佚看到岳缘跌在地上,心里猛地晃了,一把扯开冯雪岑,俯身在岳缘跟前检查。
“你怎么样,啊?疼吗?”
岳缘皱眉,撑着身下的石头站起身来,她冲程佚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站直时候稍微晃了一下。
女人嘴唇喃喃颤动着:“我老公命都没了,这个小牲口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呢......”
“他必须活着!他两次命都是徐卫东给的!”
冯雪岑忽然睁大眼睛,两滴清泪缓缓滚出眼窝。
付虹一面哭号,一面用手抚着眼睑。
最后,岳缘和程佚同这两个女人一起送徐卫东下葬,上了香,临走时偷偷在付虹的包里塞了一张卡,希望暂时能帮她们母子过一过难关。
晚上在南坝机场回北京,安检后在候机厅她才想起包里电话今天已经响了无数次,这会儿打开一看,不意是程疆启。
“怎么了吗?”
“我...我一会儿有话和你说。”
程佚表情复杂难言,看着她笑了笑。
“盛钺有多少人知道你是老板的儿子?”
“资历深一些的应该都知道——当然,还有你。”
他看着岳缘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了一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