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悠长而燥热。
青娘在碧桐花楼的“春深处”坐了,望着水Jing域的碧波发怔。
越溪向东便是待月坐桐轩。
此际杨柳飞絮,荷香飘逸,绿树掩映着四下蜿蜒曲折的青石小道。青娘呆呆望着,见那轩前湛明桥翠,池中卵石铺底,红鱼畅游,一旁湖石亭亭玉立,又有引玉小拱悬于湖上,横跨东西,不由想起那夜与期恪在此的情景。
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过,共赏着朗月映湖的美景。
仿佛,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
青娘怔怔的,仔细回想,才发觉自己那段日子好像真的完全忽略了他。
“唉......”
叹口气,她俯身依在小亭中的冷玉石台上。
期恪过来时,便见春深处溪流涓涓,草木葱郁,柳枝低垂,岩石叠嶂。清泉飞溅的水雾中,玉人儿斜倚冷亭,一袭碧色裙裳几与周遭杨柳融为一物。
天气热,又不出门,青娘贪图凉快,只在裙外罩了件淡碧的无袖比甲。比甲长及小腿,淡得像洗白了的水绿色,软薄清透的料子上隐隐流光,是银色的青莲暗纹。
期恪驻足望着,见那白玉臂膀贴着石台,莹润光滑,凝脂一般,仿佛在汲取石台上的一点点凉意。
她伏身靠着,没了骨头似的,裙摆散开似一尾鱼。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青娘随口念着,拂过随风探进亭中的柳枝,伸手去接飞溅而下的溪流。
期恪缓步走近,取了桌旁的湘妃泥金白纱团扇儿轻轻扇着,挽了她手道:“你身子不好,这水从北面山上下来,寒凉得很,还是不碰的好。”
眼睛一下子酸了,青娘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任他将自己的手贴在身上,用衣服拭净了。
......这算什么?
莫名其妙冷了我,又没事儿人一样回来......当我好欺负嘛!
她起身,并不看他,甩手欲走,教期恪一下子纠在胸前。
身子相贴,热烫烫的。
青娘整个人都燥了。
......
黎家。
高亦铱陪黎太太从外头回来,在正房坐了,两人都是面上带笑,满脸的喜气。
邓氏过来,奉了茶,看了两眼,道:“想必今日去药王庙很有收获,娘这样高兴。”
“不是药王庙!”黎太太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喜气洋洋道:“我们拜了药王菩萨,回来时路过一个庵堂,看着不大,香火却好,就进去拜了拜。”
喝了茶,继续道:“里面有个老尼姑,非常厉害,不仅会卜卦,还会看病、看相......说我命好,以后儿子能进士及第,荫妻封子,女儿能凤冠霞帔,诰命在身。哦,还说亦铱八字清奇,贵不可言,是有大造化的人!”
邓氏听了,笑着附和,心里却寻思着这是哪个京郊的小庵堂,倒有一把奉承人的好手段。
“婶婶!”
一旁的高亦铱坐不住了,赧然地喊了一声,“不过是出家人的奉承话,您怎么就信了!她们不过是看您捐了那么大一笔香油钱,抬举我罢了,您可千万别当真!”
话是这样说,可那脸上的表情却展现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没想到如今倒会假模假式的谦虚了,这算是进步么?邓氏垂眸笑了一笑,并不搭话。
黎太太本说得激动,听着高亦铱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
“难道她说我儿子女儿的也是客套话?”
高亦铱一噎,顿了顿,“婶婶别多心,当时大公子、介哥儿,还有珍妹子都不在场,她是相了婶婶的面才说的那些,自然是看出什么就说什么。”
又违心道:“我却是在场的,这般面对着面,那尼姑不好直言,所以才随便说些称赞我的话罢了。”
黎太太点点头,“嗯,你说得也有理。”
轻轻吸口气,高亦铱脸色Yin沉下来。
毕竟是从小寄居黎家的人,黎太太看谁的脸色也不会看她的,只重转喜色,转头对邓氏道:“我听庵里的人说,那老尼姑从前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因着自幼与佛结缘,这才出了家。她经常帮着附近的小媳妇看些头疼脑热的病症,还会求子,很有一番本事......”
邓氏耐心听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都是庵堂自己传出来的噱头罢了,好哄着周围的人大笔大笔地捐香油钱。
本以为婆婆是叫她去那庵堂里拜一拜的,哪知黎太太话头儿一转,道:“你说我邀了夫人去庵堂里叫那老尼姑相一相面可好?夫人进蒙家门也有大半年了,也没个好消息......叫那老尼姑帮着求求,看是不是......”
邓氏连忙打断她婆婆,“娘,看您说的!京城周边自有那香火鼎盛的佛寺道场。别的不说,相国寺、红螺寺、药王庙、潭拓寺......还有那白云观、真武庙,个个儿都是名声在外,声名远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