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花厅,晚宴的酒菜俱已摆好。
青娘作为主人家招待着,“我们江南的旧俗,上巳这日都要采了荠菜花来煮鸡蛋。正巧前几日在园子里发现了新鲜的野荠菜,便煮了些让大家尝尝鲜。”
与午宴的郑重不同,晚宴上添了麻辣ru瓜片、紫香乾、酱甘螺等菜,惹得程茜大快朵颐,直接对青娘道:“你们家佐餐的酱菜做得好,我要带一些走!”
青娘笑着指人去包了,回来便被靖南侯府的世子夫人拉着灌酒,“我娘家是苏州的,咱们也算得半个同乡了!”
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那靖南侯府世子夫人是个量大的,又有程茜在旁起哄,青娘推不过,倒连饮了三四杯。
安太夫人怕她受不住,指了武夫人笑道:“你还是做姐姐的呢,也不收敛些,好端端的欺负妹子作甚!”
青娘又饮了两杯,不得不撒了娇求饶,借着安太夫人的话连消带打。程茜也怕她喝多了,嘴上虽说得厉害,酒却倒得慢了。
一时又有邓氏过来帮忙挡酒,你来我往的,倒把镇国公府的关夫人喝红了脸,指了武夫人道:“这怎么冲着我来了,你们这群没出息的!”
大家哈哈大笑,待到酒足饭饱,有的拿了新鲜荠菜、有的拿了包好的酱菜,欢欢喜喜地散了。
回去路上,成国公府的太夫人薛氏与媳妇许氏坐在一辆马车上。
“今日春宴,你瞧着如何?”
许氏思索片刻,“中午的正宴是四鲜果、四干果、四看果、四蜜饯,入席后先上冷盘,再是五道前菜,一道膳汤,五道大菜,两道面点......又有膳粥甜菜,水果香茗,是江南世家一贯的规矩。”
“这些倒罢了,”许氏有些迟疑,“只是席中的一道佛手金卷、一道红梅珠香,吃着仿佛像是......”
薛氏点点头,“你说得不错,那两道菜和宫里亲藩宴上的是一个口味。”
许氏轻吸了口气,“这算什么?我瞧那丫头是个极聪明的,今天来的又都是公亲勋贵,她这般作为......是何用意啊?”
“难道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不成?”
她二人都不知那做御菜的厨子是镇国公府送的人,关家几代子弟都尚了主,公主的陪嫁宫人自然都出自皇宫。
薛氏想了片刻,撂下不提,转而问石嬷嬷道:“你那边如何?”
石嬷嬷禀道:“奴婢仔细瞧了,宫里出来的那位嬷嬷一直在凌波轩服侍着众位小姐,金陵来的南嬷嬷,今儿一天都没瞧见。”
“唉,”薛氏叹了口气,“怕是那孩子有意支开了,”摇着头唏嘘道:“在立雪斋,我听见那南氏遣了人来回话的。”
许氏垂了头,默不作声,好半晌方说了句,“真是悔不当初!若那时拒了柳家,定了陆家小姐给老大就好了。”
薛氏怔了怔,倒有些马后炮的认同了。
......
南妈妈这边,在芙蓉榭东岸的绿净轩招待玉霜社的人吃了饭,打过赏,又将他们一行送了出去。
回到正院小花厅,青娘正坐着听管事嬷嬷清点器皿入库。南妈妈见她双颊chao红,已生了醉意,忙沏了浓茶喂她喝了,叫丹冉丹姝小心伺候着回去。
此时青娘酒气涌将上来,反应已有些迟钝。拖沓着步子路过正院两株桃花时,忽一下子扑了上去,叫桃花拂了满身。
桃花,桃花......
“我不要钗,相公给我折一枝桃花可好?”
久远的仿佛上辈子一般的记忆从心底蹦出来,她一面惭愧一面怀念,在酒气氤氲中轻抚着花瓣儿,然后折下一枝,插在了发间。
“......好看么?”
丹冉丹姝对望一眼,哄道:“好看,夫人这样很好看。”
粉颊泛红,不知是醉是羞。青娘出神想了一会儿,方转身进了屋洗漱。
还未歇下,丹彤拉着丹若过来,冲丹冉使着眼色。于是三人走出来,听丹彤絮絮说了一通。
一时丹冉竖目,拧眉道:“当真是不知廉耻......那外院的小厮都跑哪儿去了,倒叫她这般闯了进去!”
思量片刻,进去叫丹姝为青娘重挽一个随云髻,哄着出了正院,往西拐到玉骨斋这边。
“......爷今儿下衙回来得早,又不好去园子里打扰女宾,晚膳都是独个儿用的,夫人去看看好不好~”
青娘哼唧着,“唔,他晚上吃的什么?肯定又没好好喝养生汤......总是这样由着性子......”
正含糊念着,便见玉骨斋前头的夹道上立着两个人。身材高大的那个身边并无人服侍,身姿袅娜的那个只有一个着粉比甲的丫头随侍在侧。
远远望着,那两人面对着面,喁喁低语。
灯烛斜照,把影子映得异常亲密,仿佛交颈缠绵一般。
几个丫头怔得一怔,倒是青娘先住了脚,扶住身边侍女的手立稳身子,静静站在那里,淡着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