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最佳/最糟的夜晚</h1>
晚上会客室升起了吊灯,昏暖璀璨的白光宛若一轮太阳,又似一捧滚烫沸腾的金子,冉冉洒满整间房间。侍臣、侍女、夏园的园丁和厨娘、甚至洗碗工、灯夫都收到了内侍省统一派发的礼物,人人喜笑颜开,穿着新衣翻拣出写有自己姓名的牛皮纸包,“圣诞快乐。”他们口中呵出幸福的白雾。
简单用过晚餐后约书亚回到卧室。兴许是连日少眠的缘故,他今天格外疲惫。房间里留着两盏小台灯,上面罩着翠绿色的灯罩,流窜的烛火将墙纸映得一片幽碧。
青年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支耶罗郡产的低度葡萄酒是他前阵子收拾行装时意外发现的,并非名酒佳酿,想必是某年酒窖盈余,被内侍省充作圣诞礼物的酒品之一。座钟的时针指向九点,侍臣想道,晚宴十一点三十分散场,还有一些时间,他可以稍事休息,放松一会儿。
进宫十一年,很快就将迈入第十二个年头,约书亚并未攒下多少家当。四季外袍、几件衬衣和裤子,几双轻便合脚的鞋,一双马靴以及一只耐用的皮箱便是全部。因此不论住在哪儿,他的房间总是大同小异。整洁的书桌、有序的衣橱、平整的床单……
青年忽然眯起眼睛,看向枕头下方露出的半只圣诞袜。
袜子里躺着一只橡木雕成的小熊卫兵,刀工糙钝,但憨态可掬,看得出来很受主人喜爱——军帽和靴子已经有点掉漆了。卡片上写着亲爱的诺曼赫恩先生,很抱歉我想不出更好更恰当的礼物了,祝您圣诞节快乐。落款是你的真诚的,罗莎蒙德。
“不打算下场跳支舞吗,阁下?”
珍珠宫悠扬的竖琴声中,一向热衷宴饮的谢尔盖公爵不知怎么异常沉默,既没有放肆欢笑,也没有与在场的女士们调情,引得几位老爵爷纷纷打趣:“是否未婚妻在场,令阁下束手束脚?”
波丽娜·艾弗西斯小姐很巧妙的被安排在了里耶子爵身侧,那是一位修养绝佳、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对女士口出恶言。如果非要说出一点与他同席的坏处,那便是此人极其健谈,他一旦开口谈论那些年轻时的历险和爱情经历,没有一两个小时绝不会结束。
开场舞惯例由帝后领跳,第二支小步舞曲起调时才有少年少女相携下场。少年注意到罗莎蒙德被一个……天知道是子爵还是男爵的大鼻子迷的团团转,几句话的功夫便与他施施然离去。她今晚穿了一条浅蓝色绸面、红色衬里的大礼服裙,发冠和项链都采用珍珠和红宝石,人群中十分亮眼。
“让女士苦等可不是我国俊彦所为。”爵爷们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快去吧,阁下。”
谢尔盖深感烦闷,他一点儿也不想去邀请蛮子跳舞,却被半推半搡的从座位上撵了下来。“简直他妈的糟透了。”少年咒骂道,“还有比这更糟的圣诞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