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瀚海战局危急,军队已经开始向鸣州增防,京畿门户连城关更是一片人心惶惶。这是十几年来西京第一次为自己的安危发愁。御林军忙着整肃军纪,京畿卫也开始当真带上佩剑。两万Jing兵变成四千老弱,北境虎骑从天而降,皇帝震怒,而老迈的卫正风仍占据北疆一十八州守护的位置,对朝廷道道军令保持沉默。
临战换大将,比起打仗,陛下还是适合玩权谋。凉国公直言不讳。
他把我大秦一座雄关变成了朽烂的废物。皇帝的手指焦虑地摩擦着面前佩刀的刀柄。沉默片刻,突然说道:这刀当年抹过我皇兄的脖子,也不沾一丝血痕,如今看,真是戾气横生。
安王自尽,殊为可惜。主人福薄,如何怨一把刀。凉国公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不见丝毫不安。卫东山虽贪色误国,仍配不上这把刀的处置。
皇帝笑道:伯猷颖悟!比卫正风让朕放心。朕的北疆守护正需要个聪明人。
臣不敢。如今老矣,不比当年。凉国公为人颇为自负,此刻仍是如此。
朕还信得过自己的眼光。皇帝不耐烦,令凉国公接手北疆的烂摊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朝廷向来仰赖世家供养边务,如今卫氏衰颓,选择武将一事着实令他头疼。你能镇守西凉,为何不肯做朕的北疆守护!?
臣不敢。陇右李氏镇西凉,实属常理。而本朝世代镇守瀚海关便是鸣州东山军的职责。如今卫东山削职待罪,继任者理应自鸣州军中选择。凉国公不慌不忙与皇帝周旋。
你幼子可是东山军的正三位翊将?皇帝冷笑一声,突然开口。
犬子年幼,臣为其谋东山军三位翊将之职,不过恐其于神府军中骄横惫懒,历练而已,如今遭逢战事,臣不胜忧心。
贵家子不做朕的御殿亲卫,而随东山军守瀚海。虎父无犬子,诚为此理。
两人晤谈的气氛变得微妙。
我李氏历代镇守西凉,若犬子亦领鸣州防职,不合我朝惯例。
难得你找这样没用的借口。你我杀了上一个皇帝,也不是我朝惯例。皇帝闻言大笑。
臣内子是北境人,犬子与王庭亦是甥舅。令其领军却不合宜。凉国公又抛下一重试探。
他更是你李氏的儿郎。正该效忠我大秦。皇帝面色明暗不定,你既肯令他去鸣州,可见是存了这样心思。
陛下让少年郎领兵打仗?
卫正风这个废人尚能领兵打仗!朕只要你明日早朝呈上表章!皇帝被凉国公逼迫到气吼。你我当年起兵时又比他年长多少?
两人少年时也曾戎马相从。殿内只听得更漏声,仿佛万物凝滞。皇帝似乎突然发觉这一譬喻并不恰当。伯猷,你的女儿为何嫁六王。同为亲王,赵王岂非贤匹?
臣亦有私心。
皇帝的沉默,常常是他怒火的前兆。一位将过盛年的帝王却没有皇嗣。而大秦帝王们并不长寿,上一位也不过刚刚度过四十贺。
伯猷以为我寿命不久,六王有望?
臣与亡妻子女中,唯有此女肖似其母,臣不由溺爱其太过以致如此散漫,如今小女既与六王有私,再适别家恐遭折辱。小女虽有败德处,臣仍不忍见其辛苦。
皇帝神色Yin沉,他提醒凉国公,他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在他另一个女儿的肚子里。伯猷,朕将又有一位皇子,朕要看他长大,把天下交付他手中,大秦在他手中将稳固万年。
陛下曾说过,世上最荒谬不过万岁二字。
皇帝暴怒而起,拔剑出鞘,直指凉国公。提及后嗣时,皇帝总异常易怒。
陛下若苛待皇嗣,将世代背负篡逆骂名。
相持片刻,皇帝的剑垂下,他知晓大秦史官世代相传的耿介。而你是朕的师傅,朕的帮凶。他从皇兄手中夺取皇位,若无皇嗣,他长兄的血脉将重登御座。一个篡帝他将在史官笔下成为一个知而后改的短暂插曲。
臣一生所忠,惟陛下而已。而今陛下忧虑太过,赵王并不该死。凉国公直言。二十年秦宫岁月,已将当初可担革故鼎新大任的藩王变为暴戾多疑的君主。
是皇帝一手炮制宗庆殿兵乱,剪除了他最惧怕的赵王。
你不怕死?皇帝的怒气竟然平静下来。
臣对陛下忠心无贰。死如有益,死又何辜。
如果朕要陇右李氏上下和神府军死?
陇右李氏与神府军效忠陛下至今,已如刀兵鹰犬,陛下有令,臣绝无贰义。然而听闻陛下此言臣的确伤心痛苦。
那让你的儿子做北疆守护,用陇右李氏的神府军去增防鸣州,他突然大笑,如果你们李氏真的这样忠诚,用你们的血去换北境人的土地,把从西海到东海皇帝压低声音,变成朕的天下,那时史官提起你们助朕篡逆时,也会客气些。
一次北境虎骑的进攻,给朝堂上带来微妙的变化,有一半北人血脉的李璘借着圣旨架空了卫正风的兵权,成为实际上的北境十八州都护,如今陇右李氏似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