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没有责任的。
这一字一句的就像数不清的钉子,被陆演一根根用重锤给钉进去,钉死了,自责懊恼几乎将他拖去深渊。
已非昨日,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好让人拿捏的粗蠢悍将,但情绪占了上风,梁衍切齿道:“畜生。”
陆演抬眸,深深看着他,“王爷与我何尝不是一类人?”
他眼中有笃定的神色,仿佛在看自己的同类,语气是那般轻然,仿佛他早已接受这样的自己,现在不过是在点化自己的同类。
梁衍心中一惊,是惊自己可以反驳,却下意识不作反驳,想起这几日种种,在床事上不受控制的粗暴,他手脚冰冷得让人颤抖。
正这时,穆如合时机地道:“王爷忘了,东街那家的栗子酥天黑后就收摊了,这会去,正赶上新鲜刚出炉的,正合夫人口味。”
想到引章爱吃栗子酥,她吃食的模样儿,一刹那回神,梁衍心里头回旋过来,那股怒气也就慢慢地、奇异般地消弭。
于是陆演这点挑拨的惯用伎俩,对他也就无用。
只是对这陆演,梁衍摆不出好脸色,面上冷冷道:“跟女人动手,是陆首辅的拿手好戏,想必阁罗凤的事您应当知道,这贼人狡猾多变,不易捉拿,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到时候陆大人可瞧好了。”?
他已有所指,陆演配合笑了一笑,皮rou都没抖动的,“我等着王爷。”
“那么那些信呢。”倏地梁衍倾身压来,裹着酝酿许久的冷意怒气,袖筒拂震碗筷,大半掉落地上,噼里啪啦响起来,十足的武夫作派,然而他声音低沉,旁人听不见,只让陆演一个人听见,仔细盯着他的眉眼神色,果真见他脸上有细微裂开的痕迹。
外人看来二人贴近的姿势暧昧而古怪,只有他们清楚,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些什么。
“王爷在说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陆演一脸无辜。
“陆大人这话就可笑了。”梁衍手掌轻抬过他的衣领,粗大的指节上捎着冷意,他猛然捏住陆演的脖子,唇角挑着笑,有些邪气,挑衅似的说道,“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就亲自告诉你。”
身后侍卫拔剑而动,陆演眼神喝止,梁衍看他们这样,好笑极了,猛的松了手,陆演一时没防住,有些踉跄落回座,东明及时将他扶着。
陆演抬眼,就见对面梁衍一惊大剌剌落座,拿帕子擦拭刚才抓他的右手,敛了那般猖狂的气势,慢条斯理道:“那就走着瞧吧。”
人走后,陆演脸上笑意没了,他吩咐随从,“你现在就去东街把所有的栗子酥买了。”
“这么多,能吃得完?”随从偶尔没了脑子。
陆演冷笑,“谁让我吃了,送去梁王府。要是迟了,腿脚也不用留了。”
梁王成亲后,伤也养好了,不在李府借住,独自盘了一处,跟新婚夫人住一起。
一刻钟后,随从气喘吁吁跑回来,战战兢兢道:“大,大人,一整条街的栗子酥都被梁王买走。”
东明低声问,“一个都不剩?”
随从面如土色点头,东明还没帮他说请,人已经被拖出去,一声都没叫,干脆得让人心惊。
陆演挑起眉头,转头问道:“书信的事,查得如何?”
这次来南境,最重要的事还没办完。
阁罗凤倒台后侥幸没死,仍与他有来往,得知阁罗凤写给他的一封书信无意落在梁衍手里,陆演第一时间作出安排,趁小皇帝围猎,赶来解决这件事。
东明道还没有进展,梁王的府邸戒备森严,他们的人手插不进去,现在连李胜春都帮不上忙,梁王在南境就没让他好过。
况且谁都知道他跟梁王是翁婿关系,就算是名义上的,也不好再插手他们之间。
不过南境并非铁桶一座,上下官员心思各异,哪里都肯听梁王服从。
陆演道:“只要你够细心,总有办法。我不想在离开南境前,还听到你这句话。”
东明心知大人这是下了期限,默默领下。
这时随从敲门进来,禀道:“莫小姐病了,请大人您过去一趟。”
“病了就请大夫,我去了,她能好?”说着又想到什么,陆演唇边挑了抹笑出来,“你说说,这人一旦得了了不得的大病,还能治得好?”
东明知道此时不该出声,但心下却明白大人指的并非莫羡如。、
提及她,东明明白大人已不如之前那般宠爱莫羡如。其实早在金陵时,大人就不怎么上心,这次带她来南境,也是拿她当工具,挑拨那俩人。
……
梁王府。
“王爷回来了,奴才这就去通知王妃。”管事接过梁衍递来的马鞭。
梁衍没让他声张,又将栗子酥分派下去,随后去了寝院。
穆如跟在后面。
月洞门前探出来几枝花朵,绽开热烈,梁衍冷冷道:“今日的事,不可漏出去半个字。”
穆如心中一冽,连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