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帝国的孩子</h1>
新历223年9月14日,极北苦寒之地。
一队人马从云颠驶来。为首的是四名轻骑兵,统一穿着红白相间、金色肩章的皇家护卫队服,中间一辆高顶四轮马车,队伍最末拖着七八名随从。随从的马比tun上烙有皇家徽记的军马小了一号不止,轻快的小跑在山峦和水系之间。
直布罗斯多山,山顶的皑皑白雪终年不化,山腰常青的乔木与枯黄野草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色彩。穿着厚呢军服守在钟楼门口站岗的卫兵很轻易就能想象出车轮碾过冻土时发出的吱嘎轻响,以及少爷们哎哟哎哟的哭喊声。
距离大门约四十码时马夫一抖缰绳:“吁——”
他吆喝了两遍,Jing心修剪的山羊胡仿佛一片被风吹动的白桦林。马车前那两匹膘肥体壮的大黑马温驯的停下脚步,车门走出一位打扮得体的年轻男人。他约莫二十出头,浅褐色的头发配上湖水蓝色的眼睛,头戴一顶礼帽,标准的不能更标准的诠释了“油头粉面”四个字。
卫兵们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的古龙水。
“这就是钟楼?”随从们出示证件的功夫,年轻人凝视着不远处的高塔,金色的剑眉微微挑起,叫人分不清他是在震惊还是在表达同情:“她就住在这儿?”
庄严的皇室徽记金光闪闪,卫兵们侧身放行:“是的阁下。”
约书亚重新坐回马车里,透过窗户观察着这座不大的庄园。萧索,这是他对直布罗斯的第一印象——气候寒冷,人烟稀少,野兽横生,就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文豪来了,恐怕也找不出比萧索更恰当的词。不多时辚辚的马车停下,御庭侍臣终于得以近距离观赏那幢高耸入云、灰败掉漆、且凶名在外的钟楼,他发现即便是自己也不能否认,这里实在很适合关押罪犯。
逼仄、颓废、死气沉沉。一切与“鲜活自由”相反的词都可以往上堆。
九十年前威廉大帝被活活关死在这里,七十年前爱德华一世从钟楼的塔顶跳下,从此这儿的每间窗户都焊着Jing铁做的栅栏。
一名随从上前敲门,约书亚·冯·诺曼赫恩深吸一口气。过了很久木门才从里面撕开一条缝,一个形容枯槁、看上去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修女警惕的扫视着来人:“谁?”
门里带出一股霉味儿,他摘下帽子,向这位上了年纪的圣职者致意:“我的名是约书亚,约书亚·诺曼赫恩。我从帝都来。”
老修女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她用审视贼匪的眼神把他打量了好几遍,嗓子眼发抖却偏要故作镇定:“你来做什么?”老妇人没等他回答就尖叫起来:“快滚回帝都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眼看沉重的木门即将重新闭合,侍臣顾不上风度礼仪,仓促之下用自己的手肘撑住了门缝,随从们一拥而上。他试图辩解,却换来了更凄惶的尖叫:“滚出去——你这个疯子——”
上帝作证约书亚从未如此狼狈过:“冷静,我没有恶意……女士、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下来!”
谁都没注意到狭窄陡峭的楼梯何时传出一阵由远及近、极富节奏感的闷响,尘埃和雾气缓缓凝聚出一道人影,她赤着脚站在阶梯上:“修女,他是你的客人吗?(Sister,is he your guest?)”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询问任何别的信息,见到本尊的瞬间你就明白那是拜安王朝的孩子——臭名昭著的娼妇母亲和横征暴敛的暴君父亲没能染脏她的灵和血,那是纯然由帝国孕育而生的孩子。
乌发如墨,碧眼如翡,布裙荆钗,难掩芳华。
约书亚虔诚的单膝跪地:“天佑帝国,天佑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