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异心渐起(二)</h1>
摊开一张试卷,何知茵两眼半阖,指间转笔,懒洋洋地瞧着江重给班上一女生细细讲题。他侧身弯腰站立斜前方,将自个的座位绅士的让出。
每逢课间便有同学接踵而至,来向江重求教,其中女生占了泰半。起初知茵还纳闷为什么鲜有女生找她授业解惑,之后根据几番观察,方才找到缘由。一来她不擅答疑,成绩也差之甚远,二来江重平素寡言,发蒙除惑时却可详尽解答,三来……便是耐人寻味的少女心思。
这位瞄准的究竟是江重有目共睹的解题能力,或是他有目共睹的气质颜值?
知茵不由地移开视线,转而望向女同学的侧脸。果不其然——只见那女生两手攥笔,一脸认真,眼神偏生不往纸上安放,直直黏在江重的面庞,看他垂眸从容书写,目光奕奕,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敢情江重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她只顾着看男人表演?
手中一顿,笔被搁置。知茵咽下一肚子调侃的话,食指拇指一合腹,轻翘起兰花指,对着笔杆猛地一弹。那笔在空中画过半弧,跌出清脆“啪”响,随即落于江重脚边。
“江小虫——”知茵低声提醒男生替她捡笔,尾音拉长,亲昵无限。
江重心如明镜,清楚她是故意为之、存心干扰,他熟视无睹的不做反应,将脚缓缓一挪,远离那支可怜躺地的水笔。
见他一如既往的置若罔闻,知茵欠起身子,胸脯压上桌面,伸长了胳膊去拉江重的衣角,用夸张的肢体动作示意他。
“帮我捡一下嘛,我够不着……”
以这种装模作样骗傻子的架势去捡东西,够得到就怪了。
江重不像她哥时时惯着她的娇气懒怠,倒也未出声拆穿她的没事找事。他右手继续写着解题过程,左手自笔袋中随便地拿了一支,搁上她的桌子,潜台词大抵是请她稍安勿躁、切莫捣乱。
“我才不用你的笔,我就要我的那杆。”
她蛮不讲理地嘟囔起来,嗓音娇如莺啼,听得那女同学忍不住回头,瞥了她几眼,眼神略带古怪。
江重依旧岿然不动,笔尖在纸面拉扯着沙沙声。他头也不抬的反问:“既然你不愿亲自捡,说明根本无所谓,用什么还不都一样?”
“可是你给我的是红笔哎!”
前排的女同学扑哧笑了,率先弯身把那笔捡起递去,知茵这才勉强老实下来。
食堂一楼,人多菜贵,成煜本是不常来的。然而这段时日在食堂其他层从未偶遇过知茵,他难免心怀疑虑,莫名感觉妹妹最近总是刻意避着自己,教室窗户里她的身影也被重重遮挡。高三级的晚自习九点结束,回到家洗完澡已至十点多,向妹子乞求温存却屡屡被拒,表示要陪他一同修身养性、戒欲笃志,以免耽rou欲、误学业。成煜当然拗不过她,唯有答应的份。
于是成了现在的局面,学校遇不上,家里摸不着。他觉得蹊跷,非是不信任阿茵,恰是对她过度了解,甚至比她自己更加了解。况且,在他眼里,妹妹这种难以招架又惹人疼爱的性子,必不可免会遭人惦念。所以他抑制不住忧心,无法做到不在意——
送知茵回家的那个男生,她谈及时,眸光闪着不易察觉的兴味。对他而言,委实是再危险不过的信号。
成煜打好饭,刚迈进一层食堂的餐桌区,便捕捉到了知茵的所在处,她习惯在南侧那一排靠窗的敞亮位置落座。
走近几步,他总算看清晰了。知茵正眉开眼笑的给对面的男生喂着菜……
“你吃这个嘛……”她语气似哄似娇,夹着青菜往男生嘴边送。她不爱吃的东西,基本都是堆满好话,笑着塞进旁人碗里。
男生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紧抿着唇不张口,把头一偏,躲过她的强硬喂食。
“知道你不吃,搁我盘里。”大概是不喜过于招摇。
何知茵噘起吃得油亮亮的小嘴,手执筷子追逐着坚持,黏声咕哝,“怎么了嘛?我就想喂喂你……”
……
常日她可少有这样的姿态,能喂他一口都属稀奇。成煜险些冷笑出声,只觉又冷又疼,潜藏的担忧骤作恐惧和怒意。
他一步步走过去,足掌似踏刀山剑树,心脏如坠火炕镬汤。离得愈近,却仿佛愈发听得模糊,女孩娇柔婉转的说话声、男生虚虚实实的沉笑声,积蚊成雷,通通钻入他的耳蜗,摧残他的心智,阻碍他的思考,教他分辨不得他们的一字一句。
知茵眼光不经意间掠去他身上,目光迅疾凝住,嘴角的笑容僵挂,那只拿木筷的手瞬然滞于半空。
她哥似笑非笑的模样近乎森然。
“宝宝。”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唤得脉脉温柔。短短二字掺着蜜意浓情,像在呼唤最忠诚的恋人。
温柔得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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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女人(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