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大山站了出来,看了眼端端正正放在案几上的帅印,开口说道:“宴将军走了,咱们距离边城也只几日路程了,也拔营启程吧。”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讷讷问道:“咱们不追吗?”
高大山便笑了一下,那笑容似乎也带上了些许嘲讽,目光更是不经意间扫过了帐中几人:“追什么?宴将军要走,我就不信有人能追得上!而且就算追上了又如何,你们觉得她都决定要走了,还会回来吗?”说完顿了顿,又道:“将军不见的事,暂时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的好。”
相处数月,众人对于宴黎的脾气也都有了了解,知道她本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虽然仍旧有人心中迷惘,不明白宴黎为何连回边城都等不及便匆匆离去,却都知道高大山所言非虚。而且如今宴黎在军中的威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说她挂印而去,只怕会在军中引起不少动荡。
最后随着营中老将的一声叹息,众人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件事实。只不知待来日消息传回京中,新帝在御案上看见宴黎留下的那封辞官信,心中又会是何种感想?
他可会后悔惋惜?还是会大喜过望?不过这些都与宴黎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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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离了军营之后便换了常服,骑着马带着人连夜跑了数百里,直接跑出了梁军斥候探查的范围。挂印后她也不打算再回边城了,便一面派人回边城将军府去传消息顺便接媳妇,一面继续策马南行,打算等接了人便直接绕过边城南下入梁国,再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安宁日子去!
这是早在出征前宴黎便想好的事,只是那时不知自己能否平安归来,便不敢与温梓然许下如此心愿。如今她终于完成自己的责任归来,余下半生便再不想与家国君主纠缠。
宴黎风尘仆仆往回赶,眼见着快到边城,快要见到温梓然了,她却开始踌躇忧虑起来。
随行的亲卫眼看着自家将军骑着马越走越慢,时不时还摸摸肩摸摸腰再摸摸脸的,也是看不懂了。直到小将军皱着眉头指着脸回头问他:“我脸上这道疤时不时特别难看?”
亲卫恍然大悟之余,盯着宴黎认真瞧了两眼,而后十分笃定的摇头道:“并没有。将军生得俊美,看着本是柔弱了些,如今添了这道疤倒是更英武了。”说完却见宴黎脸色不怎么好看,于是转口又道:“其实这疤也不深,将军若是不喜欢,回头用些药也就消了。”
在攻破王庭时,宴黎身先士卒,身上难免也受了些伤。除了肩上和腰上之外,右脸上也被流矢划了一道,细窄的伤口,不到两寸长,看着倒不严重也不算难看,只是伤在脸上到底破了相。
宴家当然不缺祛疤的药,便是真缺温梓然也会配,然而以这般模样出现在媳妇面前,小将军却还是不自觉想要皱眉——女儿家到底还是在意容貌的,即便是根本不像女子的宴黎,也同样想以最好的面貌回到温梓然身边。可惜千般小心,她保住了性命回来却是破了相,真怕媳妇嫌弃。
好吧,这样的担忧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宴黎就是莫名惆怅了一会儿,扭头又把这些近乡情怯抛在了脑后——反正媳妇也看不见,只要她回去后先用药把疤祛了,之后再让人摸脸就好。
而在此之前,果然还是见到媳妇更重要!
快马加鞭,大军要走五六日的路程,宴黎带着亲卫两天便走完了。远远望见边城那熟悉的城门,她却是没有再踏入的意思,毕竟城中有太多认识她的人了,她并不想泄露行踪。于是只远远看了这座伴她成长的城池一眼,她便果断的一拨缰绳,驾马踏上西山绕城而行。
几个恰巧经过的农人看着她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并没有想起这个单薄的背影究竟是谁。他们挑着空箩筐回了家,安宁的生活让他们迅速淡忘了那些残酷的战争。
用了大半日的时间绕过边城,南城外,西山脚下已经停驻着一辆马车。
宴黎一眼望见了驾车亲卫熟悉的脸庞,稍稍添了风霜的脸上顿时绽出一抹笑来。她驾马直接跑到了马车旁边,不等亲卫下车或是对她说些什么,便甩开缰绳长腿一抬,直接从马背跳到了车辕上。
马车因此震了下,车厢内的女子抬起头来,便见对面厚重的车帘被掀开,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踏着车外灿烂的阳光向她走来……微微逆着光,让人一时看不清来人容貌,只从那一眼的轮廓看上去,与她脑海中的形象似有些不同,却又随着对方的走近,渐渐与她心中的那人重合起来。
宴黎跳上马车,走进了车厢,一眼看见了分别数月的媳妇,高兴的几步迎了上去。她半蹲在坐着的温梓然面前,眉目柔和褪尽戾气,双眸亮晶晶的望着那人轻声说道:“梓然,我回来了。”
温梓然目光定定的望着她的脸,瞧了许久,而后眉眼一弯笑道:“回来就好。”
只短短四个字而已,宴黎的眼眶顿时一热——谁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