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
这是她交季幽带去御史台的折子!此刻竟会出现在白容这!
内力被解开的同时,是无尘紧紧抱着孩子转身消失在满天飞雪里。
“不必与他提及我,若非要问个缘由,便说我早已经死了。”她起身轻柔地从摇篮里将孩子抱起,未足月的孩子看起来是那样小,听奶娘说她来时孩子连吸吮乳汁都不会,还是她挤了奶水,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燕云歌道:“下官无话可说。”
白容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看样子燕大人是认得这笔迹,不知道燕大人有什么解释?”
是他自以为是,以为凤凰会在他这株枝头久栖。如今换来一句自作孽,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白容斜眸瞟她,冷笑:“燕大人爱弟之心,可真让人动容。”
他总能轻易找到她的。
梦境交错,是真是假,一切无从分辨起。
燕云歌不语。
白容将头从书前抬前,挥手让管事去将人带进来。
燕云歌强作镇定:“下官不认得,只是觉得写信之人异常大胆。”
“我本性如此,你何苦来奢望我的感情。”她再看一眼睡梦中的孩子,终于狠了心,用最平淡的声音说出了最绝情的话,“既是自作孽,为何又要不甘心?”
燕云歌起身上前接过折子,看了一眼,不由吃惊。
燕云歌摇头,说了孩子的生辰时日,便将孩子交到他手上。
这年冬,大雨雹,牛马死,城中薪食俱尽。两位御史大人在民有冻死前收拾出县衙,四处搜寻无法御寒的百姓,将他们安置在县衙中,点炭火,分米粥,让情况不至于再糟下去。
皑皑白雪如海浪,巍巍银峰犹神龙,燕云歌在一场无声的雪落中,做了一个恍惚的梦。
那些年青衣古佛下的陪伴,无声细流的感情,都在一场雪里,落了个干干净净。
“起来吧,”白容从案几上取过一本折子,语气平静,“今早刚收到份折子,这笔迹着实令本侯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燕大人替本侯看看吧。”
房门开,有人躬身行礼,“下官燕云歌,参见侯爷。”
他以为那些年的山中岁月让他与别的男子不同,如今想来,他唯一的不同,不过是占了那几年她身边无人的便宜罢了。
她轻声表达着生涩的祝愿,再看一眼孩子,轻轻一推摇篮,哼了首她孩童时学的歌谣。
他出了山,既起贪嗔,未必也能问心无愧。
白容伸手端过桌上茶杯,抬眼盯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杯沿,声音清润柔和:“听说燕大人一早就进城了,何故现在才来见本侯?”
梦里,是无尘衣袂飘飘,从漫山白雪中走出,他寻到了贪看不回的她,轻道一声,“净心。”
时转三月,盛京。
无尘茫然地看着他以为最了解的人,不敢相信她真的会无情至此。
白容轻哼:“胆子不小。”突然,话锋一转,不怒反笑道,“你说说,如果不是本侯请赵姑娘回府小住几日,你要到什么
燕云歌道:“不过是陈书请示,或许言辞有失,但也更能体现燕知县行事谨慎不是么?”
她不敢再看下去。
无尘死了心。
时光轮回里,那么多人曾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唯他固执地坚守了下来。
她沉浮十载,本以为一切能如师傅所想,却不知,她是一只敛起锋芒的凤凰,静待在一株可供她展翅翱翔的枝头,她漫不经心的俯瞰世人悲苦,傲慢孤寂又笑得好不自得。
门吱呀着被打开,那人如梦境里那般从风雪中走出,他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焦急在望见屋子里她平淡的神态后,一切安定了下来。
无尘苦涩地道了声,“好。”
燕云歌回道:“下官进城时已经三更,万不敢打扰侯爷歇息。”
“不认得?”白容起身,迫近她,低头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应了我的情,竟还敢想着来对付我,燕大人,你的确大胆地很。”
“净心,随我一起走。”无尘没有看孩子。
难得喂出了点模样,今日就要分别。
“你我之间,你已是求仁得仁。”她平静地说,平静地伸出手去,“不要带着他来寻我,还有,解开。”
燕云歌面不改色:“下官确实灰头土脸,不敢冒犯了侯爷。”
他轻声唤着她,却不敢轻易带着一身凉意靠近她们。
白容坐回椅子上,不动声色:“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仅凭这折子,本侯便可让燕行一辈子待在大理寺。”
她入了世,既见名利,不见得能求仁得仁。
没有预料中的恐慌,白容有点不甘心:“你还有何话说?”
“本侯还以为,”白容放下茶盏,微微笑了,“燕大人路途奔波,风度有损,不好意思来见本侯呢。”
声音带着笑意,听的人却知道他已怒极,燕云歌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