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两旁错落有致的分布下来,皆是各家出来踏青的男丁女眷。
薛衍乃是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的独子,又是卫国公府的世子,永安帝颇为宠爱的世家子弟,一个年节下来,于长安城中各官宦功勋世家也混了个脸熟。
一路下来,自然有相熟的世家子弟过来招呼饮宴,薛衍一一寒暄推辞过,等到人上了终南山上清观时,早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天近午时,薛衍看着头顶高悬的暖日洋洋。忍不住莞尔一笑。
得亏他在五鼓时分便出了城门。倘若再晚一些,岂不是要在上清观上吃晚膳了?
得到门下弟子的通传,上清观的缥缈真人随手掩住了一炉炼废的丹火,吩咐小弟子将薛衍引入后院儿吃茶。
薛衍正站在院内仰望着一株高大粗干,其叶如华盖一般的老槐树。便见一位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信步而来。
老道士须发皆白,长眉及肩,臂上担着一支雪白拂尘,愈发的仙风道骨。
“你便是卫国公府的世子薛衍?前些时日我那师弟来了一份家信,信中倒是提过世子。不但对世子赞誉有加,更认为世子性情高义,待人诚挚,同他乃是忘年之交。”缥缈真人说到这里,信手捋了捋胡须,淡然说道:“我那师弟还在信中附了一份药方,说是薛世子献给朝廷的疗伤圣药。贫道也曾看过几眼,果然颇为奇妙。”
薛衍同缥缈真人行了个稽首礼。略有些羞愧的道:“薛某受孙神医的嘱托,本该早来看望道长。岂料年下事忙,红尘俗务又多,竟是耽搁了。”
缥缈真人哈哈朗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说道:“薛世子以为红尘俗务太多,却不知红尘俗物才最是动人心肠。薛世子幼年失走,如今好容易同父母共聚天lun,自然要以孝顺父母,承欢膝下为要。况且薛世子也并没有耽搁什么。我那师弟不是仍旧将白药的方子送过来了?”
缥缈真人说着,又道:“只可惜这封药方实在太过Jing深。以贫道之力,经过一个年节下来,也未能恢复万全。倒是触类旁通,炼制出了更好的丹药……”
薛衍闻言囧然。看着缥缈真人滔滔不绝的炫耀着自家的丹药,这才想起孙伯谷对他师兄的评价。
虽医术Jing妙,然更沉迷于长生炼丹之术。
果然如是。
薛衍静静地听了一会子缥缈真人对自家丹药的自卖自夸,然后笑着婉拒了缥缈真人送他的几枚不知成分的丹药,便听到轰然一声巨响。
薛衍吓了一跳,却见缥缈真人颇为淡然的说道:“薛世子勿慌,大概是贫道的弟子学艺不Jing,又把炼丹房给炸掉了。”
炸掉了……掉了……了……
薛衍静默了一会儿,看着缥缈真人丝毫不觉得尴尬的面容,开口笑道:“炼丹都能炼出这么大的动静,上清观的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话音未落,心下却是一动。又道:“怎么上清观的弟子经常会炼炸丹炉吗?”
缥缈真人颔首,笑眯眯说道:“十中取之三四罢。不过我上清观的弟子还是颇有能为的。倘若换成其他道观的弟子炼丹,恐怕炼废炼炸丹炉的次数更多。”
薛衍继续默然。心想这些道士果然是在用生命追求长生。不过照这情形看来,长生不老之药还没练出来,能炸死人的火药倒是快要成型了。
薛衍思及此处,因笑道:“道长殷勤炼丹,倒是好事。况且炼丹之余且能触类旁通。比方说衍方才听到的炸炉之声响,倘若这种丹药的威力再强劲一些,恐怕都能拿到战场上杀敌了。竟不知这种丹药是如何配比出来的?”
缥缈真人闻听薛衍的这一番言语,不以为然的甩了甩拂尘,哈哈笑道:“炼丹学道,为的是追求长生不老,天道本已无情,又岂能妄造杀孽,薛世子玩笑了。”
“我这话可极为认真呢。”薛衍一本正经的回道。虽说他的青铜手镯里面有和,但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拿出许许多多的配方来。长此以往岂不叫人疑心。
莫若这种触类旁通,看似偶然恰巧之际遇,最是稳妥。
缥缈真人眼见薛衍言辞之间,果然已对修道炼丹之事有了些许兴趣。虽然他追求的炼丹并非是众人习以为常的长生之药。但是能有薛世子这般家世地位的世家子弟炼丹求道,对于道门而言,总归是好事。
一想到这些,缥缈真人不免有些心塞的回忆起去岁进宫谒见陛下之事。本以为成帝王者皆贪恋权柄,想要长生,岂料永安帝对长生求道之事颇不以为然。不但拒绝了缥缈真人Jing心炼制的丹药。还言之凿凿的同周旁侍臣说什么“神仙事本虚妄,空有其名”云云。
世人皆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陋俗,眼见永安帝对求道长生之事不甚热络,长安城内各勋贵世家即便对此深以为然,也只能竭力克制。众人皆如此,上清观的香火少不得受些影响……
薛衍乃是卫国公府唯一的子嗣,又深受陛下信任重用。倘若薛世子对求道一事颇有兴趣的流言传将开来,恐怕长安城内的世家功勋望风而动,对上清观也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