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都计划好了,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去越南和柬埔寨,就像他少年时期看过的一些电影还有散文,先到金边坐摩托车,吃各种各样的淡水鱼,牛rou河粉;下雨了,躲在棕榈树下,或是淋着太阳雨,欣赏巴肯山的日落;傍晚,住进小旅馆的房间中,聆听河水的幽咽,喝一杯冰咖啡……天快亮时起身,黎明的天空蓝得像一条大河,又宽阔,又幽美。
谁叫我是小清新嘛,顾斯人自嘲地想。
可是现在,他一个人坐在飞机场里等候,等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最后他受不了自己再深究到底顾亦言是对是错,于是稀里糊涂买了一张去海南的机票,在大海边整整呆了三天。
这三天,他把手机关机,拒绝任何外界给他的信息,眼前的大海看似风平浪静,表面上毫无波澜,但每当太阳下山,茫茫夜色便变成了一面昏暗的镜子,映照出独坐在沙滩上发呆的他,白天时一望无际的海景到了夜里会再次陷入孤独,海面上凝结着一层Yin凄的棕榈树的暗影,只有远远的灯塔依然亮着,散射的光线漂在半空,形成暧昧的雾,大海却一个劲地黯沉下去,最终什么也看不见了,黑得让人平静。
海边固然最适合情侣们山盟海誓,可也不能拒绝容留一颗失意的心。他虽然无法将心情开阔,但也稍稍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他实在爱得太久了,以至于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父亲谈恋爱,这种关系绝对不可能让人感到幸福,可能被诅咒了吧,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在沙滩上走着,足印踏过细沙,年轻的情侣从他身边欢笑着跑过,嬉闹声太大,堵住了他的耳朵,他忽而落寞了,落寞得不得了,又有一对老年夫妇进入了他的视线,也夹杂在整个沙滩的情侣堆中,在夕阳的艳影底下,手挽着手,满头银发。
一瞬间,他好像被抛到了世界的边缘,没人能够理解他,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不真实,双脚悬空,四肢被细线高高地吊起,活似一个假人,连存在都是荒谬的。
在三亚的第四天,他打开手机,可能是情绪已经过去了吧,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怎么样。
“宝宝,你在哪?”
他姑姑给他打了数不清的电话,说他nainai得了急性脑血栓,要他即刻赶去加拿大。
年初时,他和父亲拿到了枫叶卡,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边。他忐忑不安地上了飞机,听姑姑说,nainai已经做完手术了,不过目前仍在危险期。一时间他恨飞机起飞的时间怎么要这么久,想给顾亦言发信息,左思右想,最后只有真心真意的一句话:“nainai会没事的。爸,你别担心。”他爸说:“嗯,你先去姑姑那,我随后就到。”他问:“你还忙吗?我没去越南。”“那你去哪儿了?”不告诉你,他这么想来着,就没回短信了,正好空姐过来,请他把手机关掉。
到加拿大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他心焦得睡不着,时差当然就倒不过来。一路上没有黑夜,去的时候是大白天,到的时候仍然阳光万里。
他姑姑在机场接到他,先是百感交集地和他拥抱,接着细看他的脸孔:“宝宝,你怎么了?看起来真憔悴!”
他一摸下巴,原来是他这几天忘了刮胡子了,怪不得下巴上硬扎扎的。
“nainai怎么样了?”
“暂时是没事了。”他姑姑还在盯着他看,长出胡子的他既不老又不嫩,有点不lun不类。
姑侄俩到了医院,顾斯人的爷爷不在,姑父和一个看护在守着病人,顾斯人来到床前,听到很轻微的机器的响声,一下子他就鼻酸起来,都有点认不出他nainai了,只见老人原本象征福气的rou全部凹陷,只有两边颧骨高高地凸起,双眼是闭合着的,但仍能透过缝隙看见一丝浑浊的眼白。
“nainai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病房,顾斯人抓着他姑姑问,他姑姑凝望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他急得要跳脚:“怎么会突然脑淤血的?姑姑你快说啊……”
“老人家就是会各种病的。”他姑姑撇开眼,扭头又匆匆进了病房,他张了张嘴,有点不可置信,:该不会是他姑姑和姑父吵架什么的,把他nainai给气着了吧!
这天他坚持要陪床,他姑姑说:“你一个男生也不方便伺候nainai,不如回家休息吧。”
“我爸什么时候来?”他坐在床边,握着他nainai的手,心里真的很怕顾亦言会来得太晚……
“他会尽快来的。”他姑姑说,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安抚着他。
顾斯人不回头,他姑姑叹气,安静的病房内,只听他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很慌。”
他姑姑拉过椅子坐到他的身边:“怎么了?宝宝,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不了。”他摇了摇头,固执地守着老人。
“nainai没事的。”他姑姑轻声说。
“我担心的是我爸。”他转头看向姑姑,眉宇间一片忧色:“他从来都最紧张nainai的,这次nainai出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还不来?”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姑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