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响起苍凉的声音来,像是极致痛苦下的呜咽、野兽的悲鸣:“为什么……我秋凤越无勇无谋,智不如苏yin、勇不比梅疏影,只会逞匹夫之勇,如今甚至给有匪岛带来了灭顶之灾,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您不是该恨我入骨吗?”
老爷子的回答很快消逝在嘈杂的风雨声里,隐隐约约只听见:“你是个好娃子。看着你现在的模样,老头子我心疼啊……”
没有责怪,没有埋怨与仇恨,秋凤越突然抑制不住呜咽,埋进膝盖里放声嚎哭,在漫漫风雨中机械地重复着:“我秋凤越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不过是一个流氓土匪般的下贱人物,何德何能能得到有匪岛几百人无条件的尊敬与信赖?
“我秋凤越何德何能……”
苍茫天地间,卑微如斯;浑噩人世,有尔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如今,有匪岛满目疮痍,寰朝又要赶尽杀绝。眼睁睁看着同伴和亲人死的死、伤的伤,却无能为力;明知前路凶险,也只能踏着这条血路,继续走下去。
“好冷……”他蜷缩着,突然道。蜷着自己,周身都是毫无温度的冰凉,Yin寒入骨、冷彻心扉。
“好疼……好疼啊……”
秋凤越突然出声呜咽,攒紧左臂的伤口处,泣不成声:“好冷……我肚子好饿……,谁来救救我,我好疼……胳膊疼啊九鸢!”
说不清有多久没有这种饥寒交迫、孤独无助的感觉了,多久了呢?……吃不饱穿不暖,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小乞丐?……哦……想起来了,是来十来年前啊。那时,我什么都没有,只想着怎么能吃饱饭、穿暖衣服,还要跑快一点儿,不然又要被找麻烦了,断手断脚的很疼啊,几个月都得饿肚子,冬天干脆就冻死要不饿死了。乞丐么,命都很贱的。
十几年而已,明明才不过十年却为什么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好像自从被老爷子捡回有匪岛,就再也没有挨饿受冻,不用跟狗抢吃的,不用偷东西被人追着打;有朋友、亲人,每天嘻嘻哈哈的,不会再寂寞。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寂寞了呢?
为什么心跳这么快?……身体都没有知觉了,可为什么头疼地这么难受?秋凤越突然抱着脑袋,惊恐万状,嘶吼着……又恐惧着,像是质问:
“秋凤越,你在害怕什么呢?”
一偏僻小镇,富丽堂皇又Jing巧别致的别苑里,夏景鸢沐浴过后,换了件月牙白的外袍,半shi的长发随意扎起,在书桌前提袖写画着什么,书案旁有一个被打shi的层层包裹的锦缎包与房间摆设格格不入,隐约可见上面血迹。房间里还有一位雪衣泥泞的女子雪姬,丛林里的大雨使她狼狈不堪却仍不减绰约风姿,甚至更加娇弱楚楚、我见犹怜。
夏景鸢专注于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冷笑道:“绿盈被杀,秋凤越也没有带回来,这就是你办事的结果?”
雪姬垂首,不答。
突然“啪”地一声,夏景鸢扔下毛笔,抬起头,一张清丽脆弱的脸竟生生扭曲了半分。就见夏景鸢森然而笑,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你呢?”
雪姬摇头:“奴婢不知”。
“呵呵……”夏景鸢笑得越加花枝摇曳、明艳动人,“他现在恨我入骨,别说一个绿盈,整个寰朝人的他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你所说,他在理智尽失的情况下杀了绿盈却单放了你,其中的缘故本皇子不知,难道你自己也不知吗?”
雪姬慌忙跪下,抿了抿朱唇,仿佛回忆着什么,期间夏景鸢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凤眸中忽明忽灭如淬了火焰。
许久,雪姬斟酌着道:“奴婢曾与秋凤越有一面之缘。那日在蟠龙城,有人冲撞了奴婢的马车,奴婢瞥了一眼,正是秋凤越”。
“是么”
夏景鸢貌似不甚在意,扬手,示意她下去。
窗外月朗星稀、星月低垂,可以预见明日必是天朗气清。
夏景鸢站在书案旁,看着窗外月色撩人,呆滞的神色似是陷入了沉思,直到被外面的打更声惊醒,他才如梦初醒般倒回椅子上,目光转向书案上那幅刚画好的丹青,与之前在笑雪居石室里发现的画卷丹青不无相似。
只见那画卷里一衣袍凌乱的男子骑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神色迷离,一个俊美无俦、一个清丽美艳;上方男子眼角的一颗朱砂痣哀凄清绝,仿佛一滴血泪滑落……
“秋凤越……”
一声叹息,一缕仇怨。
他打开染血的锦包,一层层的包裹,每揭开一层就如同撬开了最心底的保护壳,泄露一块儿鲜血横流、触之便痛彻心骨的柔软。当紫黑断臂出现在凤眸中,瞳孔紧缩,他颤抖地拿起剧毒的断臂,放在嘴边细细亲吻,膜拜着、疼惜着的模样,就如同手中捧着的是他倾尽一生的万千世界。
不能大喜大悲的夏景鸢突然心痛如绞,喉头涌上一股甜腻的腥气,随即呕出一口血来。同时手一颤抖,那半截断臂顿时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Yin郁的声响,夏景鸢心里立即像炸开一道惊雷般,所有不可言说的疼痛被血淋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