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它转瞬即逝,之后无影无踪。
是一部抗日年代戏,五岁半的孩子对那个时候没什么概念,也看不出程锡演的陆秉文在其中有多忍辱负重、如履薄冰,却还是皱着一张小脸云里雾里地跟着看。
陆家乃当地名门,这一代的三姐弟皆是人中英杰。
徐更的恋人孟泽在里面饰演程锡的弟弟陆怀信,本是个抛弃了手术刀沉迷风月场的医生,最后在受迫帮敌人治疗时动手脚杀了对方,自己愧于良心选择自杀,一腔热血敢抛洒。
陆秉文永远愁眉深锁,心怀大局,他必须比所有人更狡诈Jing明,才能在与豺狼周旋时全身而退,甚至对入侵者作出反击,捍卫一个世家的尊严。
从一开始的钟鸣鼎食之家,到影片尾声时芳草萋萋、门庭没落。小弟陆怀信化作河边骨,大姐陆攸宁毕竟还有丈夫与子女,陆秉文生来刚强,如今却无比凄凉。
画面越来越灰,让人感到越来越孤独,令人唏嘘。
直到最后,陆秉文与陆攸宁在一片烟雨蒙蒙中向陆怀信的坟冢献花、倒酒。
以花慰亡人,洒酒敬热忱。
一片灰雾中,他们走过被遮掩着的绿水青山。
程锡不负众望,又一次将一个很复杂的角色塑造成功。就连什么也不懂的程安小朋友也被带进了角色,一百一十五分钟时长的电影不吵不闹,没有打瞌睡,出影厅时闷闷不乐,眉头皱成一团。
程安头上的大毛球都耷拉下来了,他这个做爸爸的当然注意到程安情绪不对,他把孩子抱起来:“怎么啦?对爸爸的表演不满意?”
“不是,”程安闷闷道,“爸爸很厉害,我只是觉得那个大哥哥走了,我很难过。”
镜头并没有直接展现陆怀信的死亡,而是以一片短暂的黑幕与一声枪响来宣告结束。但即便如此,孩子的直觉还是隐隐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你觉得他是好人吗?”程锡帮他理理帽子。
程安没有接触过像是死亡这样的概念,他也不懂什么叫做家国情怀,他只能用最简单的视角去看:“我觉得他既是好人,又是坏人。还有爸爸,你是好人,但也好可怜。”
他原本不指望程安能看出个什么名堂,但没想到他却能用不绝对的眼光去看这里面的人物。
“你理解的对,不过不要再去想啦,”程锡抱着孩子,左右看了一下,“爸爸给你抓娃娃好不好?”
然后又看向徐至:“再稍微等一下。”
徐至不急着走:“去玩吧。”
这个时候玩娃娃机的人不多,程锡把程安小朋友放下来,拿了张纸钞换了游戏币,他儿子总算来了Jing神,在一边打气到:“爸爸加油!”
徐至也站在一边,看他往里面一次又一次地投币,然后夹了个空。
“让我试试。”徐至过去拍拍他的肩。
他微微挽起袖口,手覆上Cao纵杆,低头问程安:“想要哪一个?”
程安踮脚朝玻璃里面张望,眼睛骨碌碌地转:“我想要那个小兔几!”
“是小兔子,安安。”程锡纠正道。
徐至也是第一次碰这样的机器,他上手很快,第二次投币之后就把程安想要的兔子给捞了上来。
程安小朋友很兴奋地说:“爸爸,我可以让它当小灰猫的朋友吗!”
程锡向徐至解释:“安安有一个很喜欢的灰色猫咪玩偶,是之前拍戏的时候孟泽帮我抓的。”
徐至眉毛微微挑了挑。
那天晚上,程安小朋友的小灰猫收获了很多朋友,以至于“最爱”这个位置被取而代之,从床上移到了床头。
第07章
他们从电影院出来,程安困了,在程锡背上睡得香甜。
徐至手上拎了个口袋,里面全是刚才替程安抓的娃娃。
电影散场已久,路上只有他们,程锡为了让儿子睡得安稳些,特地走得很慢,徐至也放慢了步子,仍路边的灯光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和着他们慢悠悠的脚步。
程锡的脊背不像往常一样挺直,侧过头去看到的是徐至在光晕下的侧脸。
暖色的灯抹去了他脸上的冷硬,程锡心里微微一动。
“今天谢谢你,我不太会玩游戏,每次安安想要玩具我都得抓很久,”程锡提及儿子,脸上的表情很柔和,“虽然质量都一般,摸起来也不是最软的,可我特别喜欢安安在看到抓上来时候高兴的样子。”
“我明白,”徐至道,“如果有需要,可以再叫我。”
程锡怎么敢叫徐至来一趟,就做这种差事,他笑:“你给他抓这么多,够他玩儿一阵子了。”
徐至只是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跟在程锡身侧。
程锡顿住脚步:“电影开始之前,你用来写字的那支笔,是我送的那支吗?”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徐至手里的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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