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见那株黄蕊百花的潭中睡莲在水中动了动。
却是渐渐显现出了一张极其熟悉的容颜。
是云娘。
是那时他们在雪山之中遇到的云娘。
是那个等候胡不归不到,便固执的前往雪山寻找的……云娘。
楚墨抬眼,细细地看着潭中女子的那张脸。
那是云娘。
却也不是云娘。
那不过是云娘的脸罢了。
那女子虽是与云娘一般无二的脸,却许是因了些雪山寒潭的千年字样,而显得冷艳许多。
发黑如墨,像是水草一般的飘散在水里。
她游到楚墨身前,身姿像是一尾鱼:“他没事的,不过是我们想让他再睡一会罢了。”
女子没有开口,声音却直直地传到了楚墨的耳里。
“我知道。”楚墨笑着低头按了下慕寒远墨色的鬓角,“你们有事求我?……她怎么不出现?”
身上仍带水汽的女子皱了皱眉:“茉莉害羞。”
像是应和着什么似的,那潭边的白色小花摇了摇叶子,也显现出了少女的轮廓,那本该属于少女的玉足的部分却仍留在土里。
睡莲也朝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对着一脸单纯的少女笑了笑:“何况她也……不方便,我来说就好。”
能让一株植物开灵智的原因有那些呢?也许是一心修行、也许是向往某地、也许是日久寂寞。
但无论如何,总是离不了“执念”二字的。
不生执念不生灵;
不灭执念不修行。
幻境此物映心中所想,可困千万魂魄。
但每个觉醒幻系异能的生灵在最初的最初,却无不是为了……困住自己的心。
夕阳晚照。
楚墨便坐在潭边,抬眼看向那住已成了形的植物。
“我还记得我初见他时,我和茉莉不过是两株初生心智的植物,尚且懵懂。那时他涉雪而来,身后只余霞光万丈,我就突然觉得,那一瞬间,好像整个天山都活了起来,有了声响,带了色彩。”
☆、第92章
其实这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
一个普通的、悲情的、又让人心生唏嘘的故事。
若只看开头,那其实只是一个关于“等待”和“不归”的故事。
爱情故事。
他与她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妾待弄青梅。
此时年少,少男和少女相伴长大,自是两小无猜、感情甚笃。
后来的一切也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两人渐渐长大,儿时的相熟相伴,慢慢变成了相依相偎。
那时春暖,两人低眼相望、白头轻许。
这自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情况。
邻里本就感情甚好,此时亲上加亲,自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于是他们的青梅竹马,便变成了举案齐眉的相濡以沫。
只可惜,他们一起走过了青梅幼时、齐眉少时,却等不到之后的、白头偕老。
后来少年应征入伍,前往边疆保家卫国。
他告诉少女他会回来,她便笑应那我等你。
她等了几度春秋过、镜中罗衫换布衣,而他看了几载风雪飘零、寒潭水冷花依旧。
之后他归来、她喜极。
再之后她有孕、他离开。
这次她倚在门上等了数载,却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与他同去的同乡已经归来,只笑着说战事已平、胡不归立了大功劳,却再被问起他的行踪时,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他看着她的表情里,满是可怜与同情。
也许那时她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可她不甘心。
红衣手镯仍在、耳边承诺依稀,你说他已死?我怎相信?
像是为了给她寻一个借口,不过一月之后便是洪水滔天、家田被淹。
而她便终于可以踏上那段她望了十数载的路,去寻找那远方不归的良人。
她甚至连朝廷下发的奖励和补助都不愿等,也许是因为如果等到了、她就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死了吧?
不归、不归,当初他的父母为他取这名字是为了让他忠君爱国、不逃战场;不想后来数十载之后,竟是一语成谶。
不归--他竟是真的再也不归。
而她,也竟是真的再也等不回他。
若是此生注定相守无望,也请原谅我的固执、许我千金埋骨。
故事原本只该到这里。
--停在那固执上路的背影上。
楚墨想,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姻缘巧合、不解之谜,那这个故事大概可以叫做“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个悲伤的、却常见的、普通的故事。
每个朝代都会有的、独属于战场的故事。
然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