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看到了傻根。傻根Jing瘦Jing瘦的,瞧不见rou,脸都瘪了下去,只有层皮包着。以前柳晨曦觉得他眼睛小,现在觉得他眼睛大了。傻根手里拿着个麻布袋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柳晨曦让罗烈把车停下,朝人群里喊:“傻根。”
傻根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到柳晨曦,显得有些高兴。“是柳医生啊!”
“怎么是你在这里排队?柳晨曦记得傻根说过,男人要在外面做事,只有女人和小人有时间排队。
“家里的都病了,就我还走得动。”傻根无奈地说。
柳晨曦知道傻根住的地方被封锁了两个礼拜,要不是今天暴动,恐怕还要继续封锁下去。申报曾登过因封锁把人饿死的文章。傻根是不幸中的幸运。不能迈出家门的日子,心里的不安是要命的。傻根他们能熬过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柳晨曦看了看天,Yin云密布,寒风彻骨。他向傻根招了招手,傻根犹豫了一会儿,走到柳晨曦跟前。柳晨曦轻轻地对傻根说:“要下雪了,天那么冷,你在家熬了那么多天这样排着也是撑不住的。这队伍长的到天黑恐怕也轮不到你。我医寓里还有点大米。你跟我去医寓。”
傻根千恩万谢地上了车。坐进车里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嘴里喃喃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柳晨曦是好人云云。傻根把车中陌生的年轻人看作是柳晨曦的病人,只是奇怪人怎么是shi的,直到看到被打碎的玻璃,才诧异地问:“这玻璃窗怎么坏了?”
“在租界里遇到点事。”柳晨曦没有多说。
“让我还有租界里警察给砸的。”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开口了。
“柳医生是好人。你们砸他车干什么?”傻根不平。
“好人?他认识日本人!还是日本人的朋友!”
“老子还替日本人拉过车!老子不但对他们客气陪笑脸,还装孙子!不然能怎样,找死?黄毛小子,你懂个屁!”
傻根提劲说话声很大,震得柳晨曦耳膜发疼。柳彦杰老说自己激进,柳晨曦看这二人才叫激进。柳晨曦捉摸年轻人因为在跑马场受了气,要发泄又被警察打了,心里有怨气才看什么都不顺眼。傻根今天才被放出来,也是一肚子火没处撒,碰上这年轻人,不吵心里不舒服。眼看两人在车里吵得差不多了,柳晨曦才劝:“好了,都别吵了!”
年轻人说:“没想和他吵。”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车里的都是好人。“我只是气不过,上海越来越不像话,都成日本人和洋人的天下了。”
柳晨曦听出他有话要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人继续道:“今天逸园有场足球赛。是东华队对西洋巡捕队。没想到裁判是洋人,从一开始就向着西洋巡捕。我们这边的进球都不算,动不动就说我们犯规,没犯规也是犯规。洋人那边,撞人踢人他都看不见,再过分的动作都不吹哨。东华队的队员说裁判误判,洋人裁判立刻就罚他下场。我们这边忍无可忍,北边的人先下场,那些警察拿鞭子、木棍打人。后来,南边的人也下了场,砸场子。双方打了起来。最后,那些警察叫来消防队,用高压水枪射我们。”
柳晨曦频频摇头。这年轻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衣服很shi,现在平静下来立即觉得冷,他说话时嘴唇打着颤。
上海就是那么个奇怪的地方,它是中国的,中国人没有权力管它。警察是中国的警察,但不是帮着中国人的。
“洋鬼子不是东西。”傻根忿忿。
“我们不会一直受他们欺辱,一定要反抗到底!”年轻人激动地说,“我们要在租界示威游行,抗议租界的做法!”
柳晨曦注意到他用“我们”,他相信拥有这样信念的年轻人有很多,“我们”这个团体会越来越庞大。
汽车先把傻根他们带到医寓,柳晨曦往傻根的麻袋里舀了满满十杯米,没肯收他的钱。傻根感动地说,以后柳晨曦坐他的车都不用给钱了。傻根高高兴兴抱着米袋回家。年轻人说医寓离他家不远,很快也走了。
“大少爷,该回去了。”罗烈一旁提醒。
大自鸣钟沉沉地敲下半点的钟声。已经六点半了。天暗下来,云层压得很低。看样子今夜是要下雪。
罗烈车开得很快。柳晨曦坐在里面,能听见风的呼啸声。他说:“先去找个修车的地方。”
“大少爷,现在有些晚了。二少爷应该到家了。”
“已经晚了,”柳晨曦说,“别让他看见这玻璃。”
“二少爷没看见也总是会知道的。”
“你非把我的每件事都跟他说吗?”
“不是。”罗烈听出柳晨曦有火气,将车掉了头,找修车的地方。
红屋离跑狗场其实很近,罗烈找路的时候,又经过那边。路障已经撤了,整条路上没几个人。原先地上的水结成了冰,车不好开,最后还是绕开了。罗烈找到一家修车处,把车停下。柳晨曦下车后,坐进街边的小菜馆里。说是小菜馆,其实就是一间门朝街面的民房。几张桌子几条长板凳。每张桌上摆了个竹筷筒,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