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冯砚棠明白,战火即将燎到他们的防线上,因此若无要事,也轻易不敢sao扰他。
有一天下午他拿着一份采购书请司令批示,到达司令部的时候恰巧里面在开会,他便老老实实的坐在外面等。好一阵子里面散会了,章司令才召他进去,冯砚棠心里好笑,见了司令本人的面就故意打趣说:“您这还真是平等对待啊!”章司令也是一笑,说道:“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么!”拿过他的采购书看了一遍,见上面将各项支出项目以及金额大小已列的清清楚楚,便点点头说:“你办事,我还真是可以完全放心。”
冯砚棠笑道:“那是当然。”章司令批了采购书,另叫了一个人进来,让他替冯砚棠送回去:“你就说我留下冯科长帮忙办点事,明早上就放他回去。”那人得令而去,冯砚棠这才在章司令的桌子对面坐了下来。章司令却又说:“你先去我的宿舍,我这儿还一堆文
件要处理,吃饭时咱们再细聊。”冯砚棠早看见他办公桌上还堆着几份机要文件,便点点头,跑去后院寝室里待着——章司令的指挥部是征用的乡民的家庙,后面有个小跨院,就被用作司令部的宿舍了。章司令给他备了一点果仁rou脯什么的零嘴儿在那里,他拿出来吃着,又去找有没有书报可看。
章司令说到做到,直到晚饭时间才来找他,他已经眯了一小觉了,章司令看着那一床的果壳,又瞧见他衣衫不整的,腰带枪套都脱在一旁,不禁先摇了摇头,冯砚棠会意,先笑道:“我在你的房间里,难道还不能放肆一下?”章司令道:“你真是我的现世报。”因问他饿不饿,冯砚棠嘴一直没闲着,自然一点也不饿,不过想到章司令忙了一天了,还是要先陪着他吃了饭再说,章司令让人将饭菜端上来,一样是罐头rou炖白菜,一样是黑乎乎的四大块儿不知什么东西,冯砚棠拿筷子挑了一下,居然是烧洋芋,便笑道:“嚯,这块头!一个洋芋就砍了两刀不成?”章司令道:“这季节,有菜吃就是难得了,还挑?”冯砚棠暗暗的撇了撇嘴,又说他这司令吃得也忒寒碜,章司令瞪了他一眼道:“说这话,真该给你个梆子!校长要求我们与士兵同宿同食,我身为统帅,若不能以身作则,日后如何面对他老人家?”冯砚棠看看他的手,心道他那冻疮想必就是这么来的,但因为明白万不可当着他的面诋毁总统,便缄口不言。
章司令又问他在前线工作感觉怎么样,他自然满口称好,又说:“我原先还担心,会不会别人看我半道出家瞧不上我,到这儿一看才知道,原来什么人都有,我手底下那几个小兵,以前就有各行各业的,我们很聊得来。”
章司令说:“现在兵源紧张,入伍几乎没了要求,甚至专门拉夫的都有了——在队伍上待几天,骗到十块大洋就跑,等到下一支军队招兵,就再去充壮丁。所以对待兵源,大家都十分重视。你看我的队伍里识字的多不多?其他队伍,还未必有这个数量呢。这都是新兵一入伍我特意做的培训。你在队伍上也待了这些天了,应该也看得出来底下小兵的素质,能搂动枪栓子,就算会打仗了,有文化的,更是稀罕物。战斗力这样低下,怎能不一上战场,就先损耗了大半兵力!”
“行啦,”冯砚棠笑了起来:“你不是成天叨叨什么‘不怕鲸吞,就怕蚕食’,现在固然损失有些惨重,但至少也给全世界看到了中国抗战的决心,我们有了国联做后盾,苦捱上几年,不怕熬不赢这一仗。自助者天助也,你牢sao那么大做什么?当心白头发!”
章司令被他劝的也笑了,又因为从未听过他谈论战局,所
以一时倒很新鲜。冯砚棠陪他吃过了饭,又将特地带来的好茶给他泡了一碗,章司令笑着说:“好久没喝过你沏的茶了。”便在他身边坐下来,冯砚棠让他往上坐,而后枕在他的大腿上,章司令摩挲着他的头发,若有所思。
冯砚棠忽然又说:“你这儿好东西可真多,我今天随手一翻,就发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个仰慕者送的?”他说着一只手伸到枕下,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长方形锦盒,打开来,是一只珐琅的领带夹子,做成海棠花的形状。他举起来给章司令看,又笑道:“依我说,这个送东西的人不大在行,她连你从来不穿西装都不知道,而且这样艳丽,你怎么带得出门?”
章司令看了看那领带夹子,视线便依旧落回冯砚棠脸上,说道:“是啊,所以我一直藏着它,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戴。”
冯砚棠挑了一挑眉,冷笑道:“你倒会借花献佛,我却不稀罕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章司令闻言,也笑了:“得啦!什么来历不明,你吃醋何妨明说?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上半年掩护百姓撤退,有个首饰行的老板在清仓甩东西,我瞧他要钱不要命,帮他整理货物来着,他就说要送我件东西,我看见这个夹子挺好看,就买下来了。你那么聪明,倒是猜猜我为什么买这个玩意?”
冯砚棠翻身朝着外面,笑着说:“我不知道。”
章司令叹了一口气说:“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你要是连这个都猜不出,那海棠也枉称解语花了。”
冯砚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