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的是成果表面的光鲜亮丽,却容易忽略这背后的付出。
许还到这里的第二年,许家咀那边就传来消息,那条要修的路绕过了许还家,他们家不用拆,也就是说叶慧珍心心念念的拆迁款成了空。
叶慧珍再次以这个为由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逼着许还退学回家,甚至连她娘家大哥也上门相逼。
闵之栋这才知道叶慧珍是打算把那份拆迁款拿回家给她大哥娶媳妇,她娘家借钱买了彩礼,订了亲,就等着这拆迁款下来办事。
闵之栋当时气炸了肺,世上还有如此蛮不讲理的一家人,他当场只说,要许还退学不可能,大不了他供。
他态度强硬,叶慧珍拿他没办法,跟丈夫分分合合闹了一阵,见某些人无动于衷,自己也感到无趣,也就不了了之。
话说出口,闵之栋当然得想办法开始挣钱了。
起初他把地里丰收的蔬菜捆好挑到镇上去卖,大多数卖不了多少钱。晚上就打着手电筒背着篓子去打青蛙抓蛇,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别的野味一起卖。
许还放假的时候会跟去,他不怕生人,又乖巧机灵,见别的摊主一边吆喝一边卖,于是也跟着叫卖:“卖菜咯,豆角黄瓜西红柿,青椒白菜胡萝卜,新鲜便宜又干净呀!”
这叫卖朗朗上口,而且出自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半大孩子的稚嫩口音,渐渐吸引了不少人,因此闵之栋总是不到下午就能卖完。
冬天的时候闵之栋弄了个小餐车,每天推着它到镇上卖各种小吃,那时候这种街边小吃很吃香,特别是学校周边,闵之栋注意到这个商机,在镇中学门口占了个地儿。
为了招揽生意,他卖的东西比其他小吃摊便宜,而且看起来干净,时间久了生意红火起来,终于遭到旁人眼红。
某天收摊,几个地痞围拢过来扯了个理由就开始砸,餐车被砸的稀烂。
当晚他坐在台阶上不断抽着烟,透过烟雾看着地上已经成废铁的一堆,久久没有动静。
等地上堆满烟头的时候,他才站起来收拾了那些废铁往回收站走去。
后来镇中学门口果然没见闵之栋的身影,原先的同行以为他怕了再不敢出来做生意,村里人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嫌餐车赚的少,改换了个小门面。
有了门面就不再局限于小吃,早上卖早点,中午卖盒饭,晚上摆小吃摊,这样一天下来确实比以前赚的多,虽然门面上请了两个人打下手,闵之栋却还是忙的不可开交。
那时候许还在镇里上初中,每天放学看着闵之栋越来越瘦,烟也越抽越凶,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退学回来帮他。
其实也没有多久——在熬的人会感觉度日如年,比如许还恨不得快点读完书——闵之栋的小门面也成了过去,在许还以黑马的姿态考上县重点高中的时候,闵之栋已经在那边有了一个中等规模的酒楼。
酒楼的生意谈不上红火,但至少不用凡事亲力亲为,所以每个月闵之栋都会带着许还回上钱村。
他从外面买了两手大包小包,提上楼废了点力气。
这是县里最早的一批居民区,房子有些年份,但小区内绿树成荫,环境很好,他们那一栋向Yin面的墙壁还爬满了爬山虎,碧绿碧绿的一片,夏天Yin凉的很。而且小区离许还学校也近,所以他当时就选了这里住下。
进门的时候扫了眼客厅,沙发背对门口,从后面可以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像一颗长在沙发上的冬菇。
“今天放学这么早?”换了鞋,打过招呼,直接拧着东西进了厨房。
淘米煮饭,洗菜的时候听见身后略微不满的声音:“怎么又是鱼?”
“吃鱼补脑。”闵之栋头也没抬,继续忙他的。
“我很聪明了,不用补脑。”开始有点恼怒。
“那你想补什么?身高?”埋头苦干的人终于抬头觑了他一眼,却是带着揶揄。
许还这下就不止一点恼怒了。身高一直是他的心病,随着身边同龄人的身高像雨后春笋蹭蹭往上冒的时候,他却原封不动——至少他这么以为,加上又黑又瘦,在班上一直被人开玩笑像非洲难民。
而且大概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外貌的在意,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闵之栋比他高大的多,比他有男人味的多。这更让他愤愤难平,每天躲在房间里偷偷的拉着门框做引力向上,可效果甚微。
如今闵之栋戳到了他的痛处,伤了他少年人强烈的自尊,气哼哼的离开厨房,紧接着传来砰的关门声。
闵之栋笑着摇摇头,别人果然没说错,青春期的孩子最难伺候了。
等他做好饭,去敲青春少年的房门,让他欣慰的是,这孩子从来不过分情绪化,乖乖的开了门洗手吃饭。
“豆腐烧鱼,西红柿炒鸡蛋,紫菜虾皮汤,什么时候你能有点创意就好了。”坐上饭桌,看着面前的几样百年不变的菜,青少年又开始小声抱怨。
“有的吃就不错了。”闵之栋递给他米饭,拿筷子敲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