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规律的息筱并不怪他们,毕竟忠君忠主,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没必要对既不是君王,亦不是主公的他效忠。
只是在他面前有必要做得那么明显么?自家府中的下人对太子不够恭敬,反倒对皇弟那般态度……以此推及,在父皇及朝臣眼中自己是何种存在,这个太子做得还真是没有威严。
嘲讽地扫一眼过去,却也未对一个下人的态度多做纠缠,息筱端起热烫的香茗在鼻下轻嗅着,淡雅的香气熏入脑中,让他有些晕眩。
不敢抬头与太子的视线交汇,如针刺的眼神让执事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被压迫的感觉也越来越盛。茶托收在身侧,向两位殿下躬身行礼后他便赶忙告退,离开时顺势将厅门掩上,顿时偌大的屋中就只有不时跳跃几下的烛火伴着兄弟二人。
“今日父皇宣我到御书房,说是今日朝堂上流言四起。”没有伸手去端拿自己手边的茶杯,待到兄长心满意足地呷一口香茗后,息箓这才沉声开口。
他还在变声的嗓音比以往常要嘶哑低沉许多,听在耳中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息筱半闭上双目,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直接宣旨让皇弟到御书房,与他谈论自己的是非?看来父皇已经等不及了,约莫不会太久就会随便找个名目将太子废黜,朝中大臣在揣测那么久后早已疲惫不堪,不会对皇帝的决定有太大异议,如此也便不会引起太大风波。
只是母后那边……不知道母后是否能接受这种状况。虽然是早已知道的事情,但事实赤裸裸摆在眼前时还是会让母后难受的吧!以那般柔弱的女子身躯去承受生命中最巨大的耻辱,光是想到这一点,息筱就满心愧疚。
如果自己再表现得好一点,是不是状况就会改变?至少那样的话,母亲在有生之年不会被宫中那些势力小人用冷眼看待。
可那样母亲真的就会觉得幸福么?息筱不会说自己可以给母亲带来幸福之类傲慢的话,因为他至今都还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讨得母亲的欢心。她温柔慈爱的微笑从不吝啬,但眉眼中掩饰不去的哀伤却是恁凭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甩甩头,不想再把自己绕进去,息筱放弃继续思考。
“父皇早就有意要废掉太子,我乱不乱来都没关系”终于觉着手臂有些发酸,他换个姿势,侧向另一旁懒散地坐着,看到息箓正襟危坐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笑道,“你也不用说得那么避忌,反正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事。”
更何况,比起头上三位兄长日后当上皇帝,或许五皇弟继承大统后会对他这个前太子更宽厚些。不过也猜不准,毕竟上位者很多事是无法选择的,该怎么样的还是得怎么样,就算人心有想,可天意总会弄人。
“父皇对皇兄前些日子的表现很是满意,可……”对兄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置若罔闻,息箓寒着一张脸,周身的怒气显露无疑。
父皇好不容以才对太子转好的名声表示赞许,可还不到两日,他就又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完全是不思进取的纨绔王孙子弟们彻夜狩猎不归。就算自己在父皇面前替兄长将好话说得嘴皮子都干掉,也赶不上他急于败坏自己名声的速度。
“这对息箓来说不是件好事么?”没好气地用手挠挠后颈,息筱无所谓地耸耸肩,语调也变更加轻松,“反正自小父皇最疼爱的皇子便是你,上面的三位兄长全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若不是我挡在你前面,太子之位恐怕早就是息箓的了。”
既然都已经在家里,何必说话还藏着掖着,转过十几个弯才能猜透说话人的心思。他本就无意死霸着太子位,跟冗繁的国事比起来他宁可醉卧美人膝,细听莺莺燕燕在耳畔清谈爱语,也乐得轻松。
静静地望着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兄长,息箓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他缓下来,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话语中不带任何倨傲的成分问道:“哥哥这是嫉妒了?”
只是在小时候,没有旁人时他才会开口叫息筱哥哥,仿佛那样就能把两人的关系拉近。曾经不知道多少次怨恨自己跟兄长不是一个娘亲所生,否则他们也不必每日天黑后就必须分别。然而此刻这声称呼,却更像是在嘲笑兄长的不思进取。
挑眉一笑,息筱并未反驳,倾身向前仔细打量弟弟,他修长白净的左手拂过肩上墨色的发丝。黑与白的强烈对比,配上颈间殷红的吻痕,抬眼间便是一派魅惑风情。
息箓就是有这种才能,不管他的本意如何,也无论他说出什么话,都会让人觉得他是在真诚的对待自己。如果不是立场彻底相悖之人,很容易就会被他说服吧。
“哥哥如果少传出点跟男人的事,也不至于如此。”望着俊美中透着一丝妩媚的兄长,息箓怔了怔,突然起身走过去。
站在息筱身前,手毫不迟疑地探向有些吃惊的兄长。手指轻佻地触碰到他满是吻痕的脖子,息箓嘴角缓缓勾起。
眼似秋波横,唇如樱桃红,可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当年伴在他身旁的那个纯洁少年了。任凭别的不知明男人在他身上留下这种印记,兄长这种行为是赤裸裸的背叛!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