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说,只有在非常熟悉的环境里,兰星才能够接受一些微小的与计划表不同的变化,像这样的开玩笑的句子,兰星并不懂,他会当真,以为与说好的七天就回的行程不同,他会很恐慌。
电话那头的许致佑听上去似乎感到非常不可理解:“可是……只是一句话而已,他生那么大的气,简直无法控制——”
蒋济闻“啪”地一声挂上电话。
兰星躲在房间里,不愿意跟蒋济闻说话,他看上去气坏了。
一开始蒋济闻觉得是许致佑的错,毫不了解兰星,随口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他告诉兰星,许致佑说的话是错的,一切都跟计划表里写的一样,去一个星期就回来。兰星掏出计划表,撕得粉碎,啊啊大叫,气得不得了。他一路又闹又叫,已经累得不行了,却还是撑着不肯休息。蒋济闻看着他刷白刷白的脸,心里刀绞一样,只想把他抱在怀里。
“讨厌!”兰星喊,“哥哥讨厌!”
“星星……”蒋济闻茫然无措。
“不去!不一起去!讨厌!”兰星继续大叫,把带回来的行李袋拿起来砸,气得直发抖。
蒋济闻突然明白了,兰星是在气自己不跟他一起去国外,那地方对他来说又陌生又遥远,即使是身为亲生父亲的许致佑也没法缓和这种不安,而许致佑的玩笑话更让这种不安溃堤。
有那么一瞬间,蒋济闻心中涌过一阵狂喜。
对兰星来说,他还是特别的。
第二天许致佑就打来电话,态度很好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说准备订新机票。蒋济闻告诉他,兰星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到国外,他昨天那么生气,情绪还未稳定。而蒋济闻自己,老实说也不希望兰星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许致佑说了很多,用一种艺术家特有的丰富情感诉说了自己希望照顾兰星。他说,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从未关心过兰敏母子,他一直以为兰敏母子过着很好的生活,但没想到事实上,一直是兰敏自己一个人辛苦地照顾着兰星。兰星还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到现在还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以后怎么办?在未来几十年里,兰星怎么办?许致佑说他想把兰星接到国外,好好照顾他,让他后半生无忧。
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蒋济闻根本拒绝不了,况且他也没有资格拒绝。一个父亲要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理所当然。
但兰星不一定能够适应国外的环境,蒋济闻最后说。
他想说让他来照顾兰星就行,但心底那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欲望让他说不出口。
兰星生过一次气后就不愿再跟着许致佑出国,蒋济闻刚提起一个开头,兰星就气得把绘本都摔到地上。最后蒋济闻决定跟着兰星一起走,兰星这才勉强能接受,但仍是气呼呼的样子。
蒋济闻一边叫着他名字,一边亲吻他额头。
他不愿意兰星生气,不愿意兰星不开心。
“都是我的错。”他很诚恳地认错道歉。
兰星看上去还很生气,但当蒋济闻亲吻他的时候,他很积极地回应,吻得嘴唇都肿了。
蒋济闻把他抱在怀里,不断亲吻他的额头、脸颊、鼻子、嘴唇,无意识地低喃:“宝贝……宝贝……”
假如有天他的宝贝要离开他,该怎么办?
蒋济闻打电话与许致佑说了自己决定陪着兰星一起去,迅速安排好公司的事后立刻就出发了。
一路上兰星都粘着蒋济闻,上飞机的时候,坐到位子上的时候,都紧抓着蒋济闻的袖子,深怕蒋济闻跑了。
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让兰星有点不安,一直在座位上扭动,发出无意义的含糊叫声,引得周围的乘客扭头。蒋济闻拉着他手,轻轻拍着他手臂安慰他。许致佑感慨说:“这可真是在照顾小宝宝。”
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漫长极了,兰星在座位上呆了一会就开始不耐烦,要上厕所。蒋济闻解开他安全带,带着他到洗手间。一路上兰星走得慢吞吞的,看一下这里,又看一下那里。到了洗手间,兰星看着与家里完全不同的狭小空间皱起眉头。蒋济闻又哄又劝的,才不情不愿地进去。如果不是里头的空间太过狭小,蒋济闻恨不得一起挤进去才放心。
上完洗手间又出了新状况,兰星不肯坐回位置,在狭窄的走道上来回走动,从飞机的这头走到那头,又转身继续从那头到这头。空乘人员走过来请兰星回位置上坐好,兰星不肯,就扯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蒋济闻的袖子,像是在叫他想办法。
蒋济闻跟空乘人员解释了兰星的特殊情况,保证在安全的前提下不打扰其他人。空乘人员听了,体贴地在舱内广播了一条“本航班有特殊乘客,请各位旅客谅解。”
一下子,大家都把目光转向在走道上走来走去的兰星。
许致佑在位置上涨红了脸,而蒋济闻仍旧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跟在兰星身后。
26
漫长的飞行旅程枯燥极了,兰星在飞机上走了一会就坐回位子上看绘本。到了平常的睡眠时间他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