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妇笑道:“后悔有个蛋用!老了老了,老娘还害怕你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我这辈子既许了你,自然是活着睡一个被窝,死了睡一处坟地。可恨你祖上犯事,阖家老幼单只留了你一个活口,躲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又伤了底子,跟你一辈子,连个跟你姓贺的小娃娃都没有。”
樵夫讪讪地搂住猎妇的肩头,忽而侧头望向门外,疑惑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猎妇听到了,推开樵夫,给他掖好当做被子用的破席子,揣着手出门去看。迎头一个金闪闪的包裹撞进她的怀里,她吓了一跳,劈手去打,却打落一地洁白若许的……鹤羽?
一只看起来略眼熟的仙鹤放下衔着的襁褓,向樵夫猎妇点头致意,振翅飞去。猎妇本待挥手再次将它打下,谁料包裹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儿啼。她稍一迟疑,本来仙风道骨的仙鹤立刻像踩了脖子的慌脚鸡一样扑棱着翅膀撞破窗户纸连滚带爬地飞走。
猎妇愕然,樵夫捧腹大笑:“阿傅啊阿傅,你究竟是有多凶神恶煞……啊,那是那天你猎到的仙鹤?它在我面前哭得厉害,我一时不忍,便放了它。包裹里……竟是个孩童?”
然而猎妇早顾不得他在说什么,她三两下解开包裹,徒手撕开缝得结实的带子,取出了里面正在哇哇大哭的女婴。她一辈子没有生养过,不知道这个还没长牙、身长约二尺的女婴多大,下意识就要解开衣襟喂nai。这种时候反倒是没落大家族出身的樵夫比她有经验,小心翼翼抱起女婴,为难地看着猎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猎妇堵住被仙鹤撞出的大洞,为难地凝视门外漫天风雪,狠狠心裹紧熊皮大衣,抄起柴刀,一步一步走出去。约莫一个时辰后,这位有些年纪了的妇人头顶一只灰色长毛狸花猫,左手柴刀右手牵绳,身后跟着一头母熊,一匹母狼,雌虎雌狮雌豹各一,肩头蹲着个母猴,母猴背上背了个猴崽子,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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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岁的一个漂亮小姑娘蹲在溪边浣衣,一边手脚麻利地捶打着蓼蓝染色的夏裳,一边和身边蹲着的小猴互绊,眼看她就要把小猴绊倒在地,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中止全部动作。机不可失,小猴一脚把她踹进山溪,等一息,没看见她飘起来,这才慌了神,叽叽喳喳跳着跑走找救兵。
小姑娘在落水的一瞬间就清醒过来。就在刚才,她看见清溪遍染殷红,流水冲来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物事,一时吓懵了。回过神来再看清溪,夕日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除了水底的鱼儿与水藻,并无一点红色。
这种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些年来小姑娘时有“看见”三天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不可控制,无法避免,也不能预期。她的娘亲当时还活着,知道以后,沉yin片刻,便由她爹讲述了她的来历——“鹤娘,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鹤娘吗?你是被仙鹤叼来的孩子……”
——贺鹤娘,生来就与众不同。
……所以在她身上发生多离奇的事都不算离奇。
大概是因为自幼喝着百兽的nai长大,她对自然的亲和力极佳,聆听天籁,能解兽语,得其真味。比起人来,更像错投人胎的Jing怪。猎妇傅氏为人粗枝大叶,生于荒野久离人烟,从没觉得鹤娘有哪里不对。樵夫老贺少年时没少看过志怪故事,孩子都是仙鹤叼来的了,一切正常才不正常。古代书生的浪漫主义情怀……让人永远摸不透。
言归正传,鹤娘这下预见溪水冲来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怕尸体腐烂带来瘟疫,特意打个呼哨唤来惊了的小猴,一起去山上源头蹲等。小猴是她的ru母之一母猴的亲子,颇缺心眼,猎妇特别喜欢逗它,常来她家蹭饭的那只猫也是。
结果半路上这只小猴听到了远处的同类叫声,兴冲冲地跳走。鹤娘瞪了一眼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的背影,硬着头皮一个人上。一直走到山涧源头,也没有得到进一步预视。背着一路摘的野果爬上树,等待那个尸体出现。
三日后的傍晚,蹲在树上昏昏欲睡的鹤娘围观到一幕Jing彩的杀人灭口案。
一个披发果奔男,满身伤口,肩头心口皆插着箭,直没至箭镞。命在旦夕仍往嘴里倒酒,大呼:“了却一生心,岂不快哉!主公于某家,有知遇之恩,提携之隆。今主公霸业可期,某家这条性命,交还也罢。奈何此时美景在前,美酒得饮,只恨无一美人在侧,若能了此心愿,某家……死而无憾……哈哈哈哈!”言未尽人已倒下,顺着山溪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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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发果奔男醒来,朦胧的视野里有一位极漂亮的垂髫少女认真问道:“我是美人么?”
此人满眼惊艳,他几乎可以立下断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