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字道:“我杜琬在此立誓:即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后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诸将齐声应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杜琬接着道:“士兵们不用分班了,每人分一份好酒好饭好菜,告诉他们我们没有援军了,这次能不能守住只能靠他们了,如果这次守住了,我杜琬将把自己所有的财物分发给所有人,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众人一时没动,明显被杜琬的最后一句话震惊到了。杜琬却先一步朝大门走去:“好了,别愣着了,快回到各自负责的岗位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道:“是!”
杜琬再次登上了城楼,看着敌营,心中一片平静。柏礐端着两份酒菜走了上来,就地一坐,喊杜琬道:“来吃吧。咱做鬼也得做个饱死鬼。”
杜琬也不讲究什么礼仪了,在柏礐身边坐下,端过饭菜开始狼吞虎咽,但仍透着一股从小良好教养培养出的优雅。三两下清光了饭菜,杜琬又拿过酒碗一饮而尽。酒,依然是烈酒,杜琬觉得从喉咙到胃都好像在烧一样,却又畅快无比,不由粲然一笑:“没想到现在真的知道可能要死了,反而什么也不怕了。”转过头,看着柏礐:“只是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再遇见你,还能不能再遇见你们。”
柏礐仰头喝光了另一碗酒,大笑道:“喝过了孟婆汤谁还记得谁?这辈子够痛快就好了。谁还管得了下辈子?”
杜琬也笑:“你说得是,是我矫情了。”忽然又叹息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柏礐拍了拍杜琬的肩:“怎么会?我想就算徐都统在这里,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杜琬勾起唇角:“谢谢你。”
柏礐又道:“有什么好谢的?倒是我要向你道个歉,昨天说话重了。”
杜琬眼睛弯了起来:“这正是我最该谢谢你的。没有你那番话只怕我真的无法撑到现在。”
两人一时无话。楚烨带着士兵上了城楼,显然已经酒足饭饱。士兵们的眼中有决绝,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退缩。杜琬又笑:“还得感谢徐将军留下的好兵。光练兵这点只怕我是拍马也不及徐将军的。”
柏礐站起身:“我去东门了。”
杜琬的目光在柏礐身上停了半晌,眼中带着些似有若无的情绪,却只是点了点头:“嗯。”
柏礐转身,头也不回地下来城楼,心中有个声音道:希望在奈何桥还能再见你一面。恩?算了,还是别见到的好。却没注意杜琬在身后低声喃喃了一句:“能遇见你,真好。”
希望你能活下去!
☆、第六章
野离恪骑马立于城下。他已经让士兵向城上连喊了数遍“你们的援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不会有人来救援你们了”、“快投降吧”之类的话。但是晟朝的将士们只是以沉默和箭矢来回应他,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惊惶。野离恪忽然不像之前那么自信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什么反应也没有?难道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是他在怎么想也想不出这群被困在城中的人还能有什么作为。野离恪强压下心中隐隐泛起的不安,抬手一挥:“攻城!”
这是最简单的战斗,也是最残酷的战斗。倒下的尸体已无人前去顾及,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突然,一名士兵策马匆匆奔来的身影映入了野离恪的眼帘。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难道有一扇城门被攻破了?野离恪不由心头狂跳。之间那士兵驰到野离恪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报……报告将军,房当将军部被敌人援军突袭,伤亡惨重,房当将军身负重伤,将士们正朝这边撤退……”“什么?!”野离恪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援军?怎么会有援军?不是已经被歼灭了吗?”“这……属下不知……”
双方的将士都已是筋疲力尽,此时全凭一股信念在支撑。这一支援军的到来对于阳谷城的守军而言,无疑是一股强大的Jing神力量与军力支援,但对于戎族的将士而言,却成了压垮斗志的噩梦。野离恪明白,大势已去。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恨恨道:“传令全军,撤退!”
看了一眼渐渐退去的敌军,杜琬不敢置信地微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奔下城楼,城门下已经聚集起了阳谷城所有的骑兵。杜琬翻身跨上“银练”,嘶哑着声音喊道:“弟兄们,敌人斗志已丧,此时不追,更待何时!”语罢,一马当先冲出了阳谷城,身后楚烨带着骑兵急忙跟上。
是役,阳谷城上万将士捐躯,歼敌二万余人,将戎族军队追出三十余里。
杜琬木木地看着士兵们抬着一具具冰冷的躯体走过自己的身边。战场上不可能给每一个士兵都立坟,只能是集中焚烧处理,从古至今,也不知有多少人就这样死了也没有留下个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看了太多的死亡,杜琬似乎觉得心中伤感得发疼,又觉得仿佛已无力伤感。他没有转身,语调平静地对身后的何旻道:“这次多亏了你及时带援兵赶到。我本来还以为你们遇到伏击了呢。”
何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