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我的名字被唤作叫沈白,是个很特殊的名字与我几个哥哥姐姐的都不同。
那时候我还很小,不懂事,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与他们不同的不只是名字,还有长相的方方面面。我没有金发和浅色的眼睛,也没有他们极其深邃的面孔。当然这都是在后来我才慢慢领悟到的。
他们是西方人,而我确实一个实实在在东方的混血。
在父亲家族偌大的城堡里,母亲总是这样用中文一声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有时候是叫我去吃饭,更多时候是因为父亲又要见我,考一考我家庭教师教给我的那点知识。
家庭教我的是英文,而母亲却总是偷偷的教我中文,虽然她不说但我也知道她并不想叫父亲知道这件事儿,于是我也就一直瞒着他。
城堡外面有层层门卫把手,花园里永远种着大片母亲喜欢的重瓣蔷薇,庭院很是美丽。
母亲从不喜欢出门,但是偶尔我和几个哥哥姐姐出门时,母亲却会不经意问我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眼睛里会闪着一种悸动的光彩,很是惹眼。
父亲则是个很和蔼又高大的男人,面庞很英俊,留着一头卷曲的金发,眉眼深邃。
虽然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但是他在几个子女中待我最好。
甚至有一次大哥无意中叫了我杂种,我都还没来得及哭,他就一拳将当时还不成年的大哥打倒在地,那时候他冷冷的面庞,吼着道歉的样子还让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所以那之后我都不敢在父亲面前肆意妄为了。
父亲似乎也有他的另一面。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开始懂事,对我和母亲的样貌多少产生了一点疑惑。
母亲与我都有着狭长又漆黑的眉眼,甚至头发都是黑亮的,面孔嘛,也同父亲城堡里的佣人和家人不怎么相同,总觉得我们更像是曾经我从母亲房间里翻到的一种外国画本上的白描任务。
更有种不一样的韵味。
我还记得那天我像母亲发问,问她为什么他不能把我生的像大哥一样跟父亲一模一样,她目光划过我的面庞,可却渗出了盈盈的泪水,自那之后我不敢再问,在这世界上我最害怕伤了母亲的心,毕竟她那么不同,那么纤细,像是一只被圈在豺狼虎豹的一只小小鸟儿。
我不舍得她哭,不舍得她伤心,同父亲一样,因为我曾偷偷看见过几次父亲夜晚钻进了母亲的房间,百般低柔的哄她,而她却哭得那么伤心。
我心头酸酸的问了当时身边的女佣,“为什么父亲见到母亲哭泣会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他大概心里也很酸吧。”
当时还是少女的多丽丝已经有了心上人,因为她经常夜晚趁着我睡着偷偷跑出去与那人幽会,她面上显出一种得意来,像是吃了糖似的眯起眼睛,“如果一个男人不舍得另一个女人哭泣,那一定因为很爱她。”
我恍惚的点点头,这才第一次知道,我是爱母亲的。母亲也是我第一个在这世界上爱过的女人。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和父亲的爱却没能让母亲快活起来,反倒是日渐消瘦病魔缠身。
我的女佣多丽丝则越来越圆润爱笑,我时常不解这其中的缘由,为什么多丽丝的爱情能让她越来越快乐,而我的母亲去不能。我的一颗心也随着母亲的病情,反反复复的上下颠簸。
母亲的情绪和心情更加不好起来,渐渐的白天她不再起床,一直混混沌沌的躺在卧室的床上,而那件卧室终年都没有拉开厚重的窗帘。
一次我想叫母亲起床为我做一次我喜欢吃的叫汤圆的东西,可是我才将窗帘动了一下,母亲即刻爆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大声哭起来。
我吓得连忙冲到床头,掀开被子想要抱一抱她,可是她一看到我的脸,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突然狠狠的在我面上扇了一个巴掌。
我那年才十岁,脸上火辣辣的,可是心像是要碎了一样痛着,我大概是哭了,因为声音听起来又愚蠢又懦弱,我小声用中文喏嗫着:“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希望可以讨好到她。
可是母亲那张像是玉兰花似的白皙又羸弱的面容顷刻见变得暴怒又可怖,她红着眼睛,冲我呲着牙,声嘶力竭的吼着:“魔鬼!你不得好死,你永远不会得到我的爱!我希望你下地狱,下地狱!!”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母亲却像厉鬼一般又从床上爬下来,细瘦的不见一点儿rou的胳膊像枯树枝一样伸过来,狠狠的手掐上我的脖子,我喘不过气,还在不停求饶,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是爱她的。
她却想要我死掉才好。
我一面哭着咳嗦,一面被她掐的涨红了脸,母亲的十根指甲在我脖颈上绷断,变成锋利的武器,扎破了我的皮rou。
我又怕又痛,根本忘记了逃走,可能尿了裤子都不知道。之后还是多丽丝闻声赶了过来,惊叫着夫人,才把母亲拉开了。
之后父亲匆匆赶过来,将我护在怀里,面容那么痛的冲着母亲吼道:“他也是你儿子啊,你再恨我不能也不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