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的人已步上玉阶,抬起头与他一个照面,恍如修罗般高大丑恶的身体渐渐缩小,化作一个俊秀中掺着极重戾气,神色有些游移的青年修士。
那修士与他一照面便移开眼神,冷冷叫了一声“师娘”,转身就走,留下一地狼籍和楼外破损得不能再要的护阵。
上阳子……怎么也来赶这趟热闹了?乐令坐在楼外玉阶上,看着划得七零八落的阵法,以及楼上落下来的碎玉琼瓦,终于忍不住哀叹一声:早知就不在大师兄面前自曝身份了!
他认命地重修了楼外阵法,又去关心了那两个难得活着的弟子几回。也不知是昆诸还是罗琛私下威胁,他路上见到几位关系不亲近的内门师弟时,居然也听到他们叫自己师娘——然后他就毫不客气地出手教训了那几人一顿,命他们改口叫师丈。
湛墨这些日子脸色也难看得很,那些人叫乐令师娘时,他都恨不得化回原身和人动手。乐令管也管不过来,只得封闭小楼,强按着他闭关修行。
湛墨的色身天赋极佳,但按着魔修功法修行时,反而不如妖修功法快,渐渐修行时脸上身上就会冒出浅浅如鳞片似的印子,睁开眼时那双和常人无异的黑眸也会显出细长竖立的瞳孔。
他的修为越高,就和前世的妖体越像,只是现在更像修为被封时的黑蛟形态,而不是后来化成的金龙。待到元婴天劫过了之后,他就主动要求到外头历练,隔几十年才会回来一次,倒是修为不断进步,每次回来时不是为了巩固境界闭关,就是来渡天劫。
乐令这个师父除了给些法宝,几乎无用武之地,在湛墨元神移至上关,渡了小境界天劫之后,忍不住挽留道:“你也在幽藏多呆些日子吧。我这栖逸峰总比外头环境好,你一天到晚只在外头游历,哪有工夫好生闭关巩固修为境界呢?”
湛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乐令这些年进境比他还快,早已把色身炼入法身,度了阳神第二关的火劫。虽然他的修为提升得快,在外历练时也得了些天材地宝,又有水宫中积存的灵物可用,可他和乐令之间的差距还是越来越大……
大得无法将他拥入怀中。
湛墨境界稳固之后便收拾了东西,默默离开了幽藏。乐令早已预见这样的结果,可是这个徒弟脾气执拗,自己修行得也不错,他也没什么拦下他业的理由,只好在湛墨囊中再放上两件防身法宝,免得他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时,手里的东西不够用。
乐令也尾悄悄随他游历过几回,后来见湛墨做事沉稳细心,又知道从水宫中带着使用的人,远不是从前那个直率自我的妖怪,这才安心守在栖逸峰修行。
有玄阙在上界等着他,又有前世覆辙在,这回乐令修行得十分认真。虽然玄阙已不能那样手把手帮着他练功,更不能再给他弄个分神化身采补,乐令的修行速度仍是极快,阳神上关的雷劫也过得十分顺遂。
他修行时召唤的天魔等级也越来越高,其能设下的幻象更是Jing美奇绝,让人分不出现实和幻境。阳神上关稳定后,他便试着召唤最无形无影、难以抵抗的他化自在天魔修行,那幻象来得无声无息,不仅能控制人的耳目口鼻,甚至连心志都能控制,乐令仿佛回到了前世与秦休刚刚相遇的时候,在见到秦休时心底更翻涌起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强烈爱意。
而秦休对他也是体贴有加,两人在世外仙府探寻法宝秘籍时,这个秦休也会对他格外关照,甚至为他默默受过几次伤。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重新出现在眼前,真实得就如同时光倒流,他又回到了前世时一样。
他仿佛被困在前世躯壳中,为了秦休而体尝尽世间爱恨,到处寻找他喜爱的功法和配得上他的法宝。而秦休却在不经意间知道了他的身份,与他相处时,那些关切和喜爱中都带上了几分勉强和虚假。
这些最真实的爱恨曾经动摇了乐令的心志,刺激得他频频生出心魔,可是如今他却已能等闲视之。甚至在幻境中进入雁门仙人遗府,主动坐到秦休身上动作时,他都已再没有半分怨恨痛苦之类能让天魔趁虚而入的感情。
秦休的长剑插到他背后那一刻,乐令忽地有所感悟,似乎隐隐看出了些因果纠缠、天道轮回的规律。他蓦然伸出手抓住剑柄,抽自身上那柄剑,将秦云二人、那片洞府、以至他自己都一剑劈开,识海之中一片清静通透。
在寂寂无所有之间,乐令似乎睁开双眼,立在云端之上俯瞰世人,将一切众生悲欢生死尽收眼底。这双眼已超脱俗世,他的心魂身体也站在了云端之上的某个地方,一举一动任情自然,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都宛然是天道所行,这一步就迈过了合道大关。
一人合道,天下震动。
乐令度过合道天劫后,西荒各派都到幽藏道贺,连六州的华阳、长生、天微三位道君也下了帖子贺他飞升之喜,长生子更是不拘门户地请他到西陵一晤。
乐令却是不愿叫那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索性连合道大典也没出席,一应事务都推给昆诸,自己仍旧窝在山上修行。他境界提高唯一的好处便是,昆诸师兄弟几人再想起师丈或者说师娘这个称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