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理当如此”的念头——
当初的那个小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这些事情殷冉遗从未说起过,他倒不是有意要瞒着乐正鲤,不过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如今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才淡淡道:“嗯,我都记得。”
第105章 镜中乾坤(七)
见殷冉遗神色平常似乎没有多说的意思,乐正鲤笑了一笑也没有追问,倒是研究起了手中的这面铜镜。
在古代,镜子这东西一开始并不是用来给人正衣冠的,而是作为一种祭祀的礼器存在,其地位也是非常高的,在春秋战国时代只有贵族才能使用,直到西汉后期才因为经济水平的提高和冶炼业的发展而走向民间。
而如今在乐正鲤手中这面铜镜通体素净并无多余装饰花纹,这和民间通用时的制法显然有着极大差别,因为寻常用以倒映人像正衣冠的铜镜多是质地厚重,镜背铭文雕花图案更是极其丰富,平日里摆在家中也算得上一样造型Jing美的工艺品了;但即便是古时候祭祀所用,也没有素净到一丝纹饰都不带的地步,商周早起的素镜倒是很多,但显然不会是自己手中的铜镜。
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铜镜表面,镜身发出低沉圆润的声响,不像是近代仿的新物件,乐正鲤问老祖宗道:“这东西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您一直用来放在梳妆台上日常里用着的吗?”
老祖宗摇了摇头,说道:“这东西应该在家里放了有些年岁了,我倒是不记得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好像一直就在那梳妆台上搁着,等我描了图样才放到暗格里头去的。”
三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小楼下面走,殷冉遗先下了一步,抬手过来扶着老人家,老祖宗也不推辞,笑眯眯地伸手让殷冉遗扶着,道:“咱们这会儿就去祠堂吧。”
“去祠堂?”乐正鲤和殷冉遗都是一愣,倒是老人家笑了,反问道:“你们两个难道不想去看看那长命锁?”
乐正鲤有些紧张地说道:“老祖宗,往祠堂还得走一会儿呢,您别累着了。”
老人家虽说看着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岁数在那儿摆着的,是以家里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老人家多走几步路给累得喘不过气。
“老祖宗心里有数,走这么一回还没什么事儿。”老人家倒是反过来安抚乐正鲤了,“要是累着了我就立刻告诉你们,这回成了吧?”
乐正鲤见老人家似乎很有兴致,也不忍拂了老祖宗的意思,便用手里捧着的铜镜指了指殷冉遗的方向,笑道:“那老祖宗要是累了就让殷冉遗把你背回去,您也享受享受重孙媳妇儿的伺候。”
殷冉遗面无表情地扶着老人家下楼,算是接受了“重孙媳妇儿”的名头,倒是走到拐角的时候瞥了乐正鲤一眼,后者尚在投入地研究手里的镜子,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被自己忽略的奇特处,登时只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倒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
乐正家的家祠历经岁月磨砺,曾因抗战文革等等原因破败不堪,直到乐正鲤他们这一孙儿辈的出生,乐正爷爷才领着家里人开始修缮家谱重修宗祠,这项工程并不是简简单单动下嘴皮子就能搞定的,何况老爷子又下了死命令要求一切按照老规矩来,老法怎么搭屋子摆木材如今也得怎么搭怎么摆,所以直到今天宗祠也只修复了大半,还有一些祠堂后头的偏屋仍然尚未修葺完毕。
三人从后门出来走到了宗祠,门前一块赑屃负碑,上书“乐正宗祠”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颇见风骨,老祖宗指着石碑同殷冉遗说:“这东西文革的时候怕被人给打了,咱们家把它给埋在地下,后来才挖出来放回了这里。”
殷冉遗点了点头,便听老人家又道:“以前家里有个什么婚丧寿喜都是在宗祠里头办的,后来世道乱了,家里也就一切从简,再没热闹过……”老祖宗脸上神色颇为感慨,乐正鲤在一旁笑道:“等我和殷冉遗回来上家谱的时候就热闹一回。”
“那可得好好办一办,到时候上了家谱,可就是把你们两个绑一起喽!”
乐正鲤笑着点头应是,扭头朝殷冉遗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可别一天到晚想着那奇奇怪怪的命格了,就算没有命线,咱俩还是绑在一处的。
殷冉遗眼底微有笑意,朝他点了点头。
乐正家的祠堂是三路二进的中型祠堂,其地点布局处处合着风水上位,乐正鲤对此只是粗通,不过能借着自己肚子里那点儿存货瞎蒙一些地势浑厚稳重,可佑子孙福祚一类的说辞,但殷冉遗却是生来便Jing通此道,一眼便能看出此地风水绝佳。
这祠堂布局比起家宅布局更为慎重,因为祖辈牌位皆立于此,稍有不慎便是破吉为凶。
风水秘术第一当属奇门遁甲,在其歌诀中有云:“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阳遁顺仪奇逆布。Yin遁逆仪奇顺行。”这四句正是讲房屋布局,Yin遁既是Yin宅,也可视作祠堂,其布局需由宅门石碑起,从宅门至宅尾顺乙丙丁三位依次排开,眼前这块“乐正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