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姑苏当真怀了易家长子,臣还望太后看在咱们往日情分上,为臣多多照拂姑苏。”
顾折颜眼中的光彩熄灭了。
“好啊。”良久良久,顾折颜才再度开口仍是浅笑盈盈,温柔如初,“我答应将军。”
易衡之反倒愕然。他以为按顾折颜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也要他好生哄劝一番,便如那夜里,他不慎用话刺了顾折颜,便哄劝至后半夜……
顾折颜见他呆滞,又问:“将军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易衡之自然有许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涌上喉间,又全都不如不说。最终他摇摇头:“该说的臣都说完了。”
顾折颜低低一叹,头颈彻底靠在了软枕上,幽深凤眼却还深深的凝望着易衡之。易衡之眼看着他深黑眼瞳中的温柔一点一点褪去,上弯嘴角慢慢无力维持,心中忽然发慌,正要开口时,顾折颜先一步叹息道:“我今日才知,什么是铁石心肠。”
易衡之僵在原地。
顾折颜轻声道:“你喜欢他,待他好,待我不好,这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为何要骗我呢?”
他静静看着易衡之:“易将军,顾折颜在你心中,可是真的十恶不赦?”
不……易衡之喉头一动,想要将这个字说出口。
可他说不出。
隐隐然,他脑海里有一个和这个字完全相反的答案。
以美色诱惑先帝,又勾引继子甚至怀孕,不甘寂寞的爬上这么多男人的床,害了姑苏……
他的身世便与自己相互敌对。
如此yIn荡下贱,不知廉耻,难道不是十恶不赦?
他的沉默便是最明了的答案。
顾折颜低低的笑了,仍是温柔淡然,没有半分平日的讥诮:“也对,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你没有看错,也没有做错……你待心爱的人这样好,真叫我羡慕,可惜我……”他忽然深深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可惜我没有福分。”
最后的那七个字,不知是否易衡之的错觉,听来竟有几分哽咽。
“你走吧,易衡之。”
被他这样念着自己的名字,仿佛深情至极的眷恋,亦仿佛再无回转的诀别。
易衡之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了殿外,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他与他深深挂念的人。
沉璧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恨声道:“易衡之,你又说了什么?”
易衡之答:“我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沉璧站在阶上看着他,看出了他眼底的惶惑和痛楚。这两种情感却让向来哀人之哀的沉璧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股快慰!
“我听说。”他冷声道,声音寒彻,偏偏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易将军今日要别人为你生易家的长子?”
易衡之拧眉。他没想到,沉璧这样快就知道了。
“可惜啊。真正的易家长子……”沉璧越说越低沉,越说越飞快,“在几个时辰之前,便胎死腹中了。”
听闻“胎死腹中”四个字,易衡之恍若被今日的惊雷给直直命中了一般,僵立当场!
好半晌,他才明白过来沉璧说的是何意味,对上沉璧惨白的面容,他茫茫然问:“你说真的?”
“是真的。”沉璧一字一句告诉他,“殿下怀了你的孩子,连名字都想好了,今日约你见面,本就是想在你父母定情之处将此事告诉你。谁知你没有来,叫你摆过一道的七王爷却来了。他欺负了殿下,殿下不仅没了腹中骨rou,连路也不能走动……”
他越说越急,狠厉声音中已经隐有哭腔,显然是想起了顾折颜回宫时的惨状,“我以为你只是风流成性,不将情爱当回事。那日见你连宫宴都舍不得离开他,还以为你真的对顾哥哥爱到骨子里了,连叫他离你远一些的主意都打消了。谁料你转头就要去征西盈,一点也不将他放在心上,你竟然骗他……易衡之,你这混账!”
易衡之任他叱骂。
“他费多少心思,才找齐玉簪记的残本,才熟知唱词,为你连多年不碰的琴都重新弹起来。他有了你的孩子,才一月便想为他起名,要将孩子唤作易好,他心中盼着谁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武帝在时将殿下当做性奴日日欺凌,他每一日都想死,待陛下即位,又数度强占他,好容易陛下收了心念,为何你又要害他?你骗他身体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骗的他对你动心动情,才让他发觉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我不知道……”易衡之的嗓子干涩极了,“我不知道他,喜欢我。”
这话一说,沉璧彻底默然。沉璧望向易衡之的眼中满是失望和痛恨,冷漠答:“小奴没什么要与将军说的了,将军请回吧。沉璧祝您战战告捷,大破西盈,将殿下最后一点念想都碾的粉碎,让他即便死,也做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这便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是不是?
言语如刀,过往一切误会更是跗骨之蛆,折磨的人形魂憔悴。易衡之如被冻住一般僵立在原地,过往他许下的所有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