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倒是身边的警戒越埋越多,如蚕筑茧,越来越坚韧敏锐。却又更时时被触发,时时受惊吓。触发警戒的人还会怪我小题大做。而且总有一天会有人鄙夷地对我说,你活得好好的,你焦虑什么,还有人挨饿横死呢,叫那些人怎么办。于是恐惧变得荒诞,荒诞也意味着不正常,人们看不正常人的眼光是异样的,我不得不觑着别人的反应调整自己做个正常人。可做得左支右绌,更疑心全世界都与我作对。我还在未成年时被监护人押去看心理医生,可你肯定也有体会,外因很难起到作用。我前面已经说了,能克服心魔的,只有自己。我从你,从岳西身上,都看到过去的我,心魔在张牙舞爪,我得提醒你,你有心魔。至于你让我留住岳西,我拒绝,我怕被她触发。我对你,也只能言尽于此,你已经触发我的Yin暗了,那次我虽然还没看到你的跟踪,却已经感觉到心慌意乱,感觉到有危险接近,你有很危险的气场,我也不愿接触你。允我自私。对不起,我得去坐着,一说那些恐惧我就心虚腿虚,站不住了,真没用。你走吧,希望我的唠叨对你有用,小曲还等着你。”
谢滨从一开始就听得聚Jing会神,但他的眼睛只在安迪脸上停留一次,然后便垂下眼皮看着不知哪里,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他对面的安迪也是一样,两人面对面垂着脖子,一个自顾自说,一个自顾自地听。安迪说完这些,找个位置坐下,人也不禁虚脱地趴到桌上,挥手让谢滨去做自己的事。但谢滨反而蔫蔫儿地坐在安迪对面。
“大同小异。不同的是,我时刻告诉自己我是男人,我得主动。还有……”
安迪依然挥手让谢滨走,“两个恐惧的人不可能抱团取暖,只会越陷越深。你找正常人去。”
“有正常人吗?”
“有。有我最佩服的小樊,她能揣着一颗苦得黄连一样的心,照样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她最坚强。我还最佩服小曲,再大的苦头到她手里也成小儿科,三分钟热度之后,只见她又活蹦乱跳。还有我先生,我那些不正常反应在他眼里都是好玩好笑。他们即使没有坚韧的壳,但他们有坚韧的内心,他们能消受我们的Yin阳怪气。”
“小关呢?”
安迪停止挥动的手掌,抬眼看向谢滨,“感情方面,我水平很差,得请教小樊和小曲。”
“我该怎么对付心魔?”
“说不清楚,我也还没走出来。我只会指出现象,没法给你开药。我只能谈谈我最近模模糊糊的一个感悟,真心爱身边每一个人,比缜密防范身边每一个人,更令人愉快,也更令生活顺畅。”
“但是你不怕受伤害吗?我们心中的恐惧是我们最大的软肋,只要被人抓住弱点,那不是死路一条?”
“防不胜防,只有加强心理建设,让内心皮实,以不变应万变,或者即使受伤也能很好地愈合。噢,对了,还有一个关键,我现在可以什么都跟我先生讲,我觉得这很疗伤。”
“你说得杂乱无章,你知道吗?”
“呵呵。他们都在等你。”
“可我相信你说的都是为我好。”
“因为我也是个内心充满恐惧的人,你才会对我卸下心防。他们都在等你。”
“也对。但没解决问题。”
“左拐,向前二十步,找正常人去。”
“在我看来,你已经正常了。那些过去的经历已经变成你的阅历。你即使有恐惧,你也已经能应对。”
“有吗?”安迪惊讶。
谢滨肯定地点头,起身走了。留下安迪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掌心,傻傻地开心。“有吗?有吗?真的吗?”安迪迅速地偷偷地挖了一下恐惧的核心,她的遗传。可没等她发现有什么不同,包奕凡已经抢过来问:“还行吗?我担心死。”
安迪笑道:“别担心。有对比才能发现进步,我好像……不那么怕孕检了。”
“谢滨在开导你?”
“没有,发现我这些日子来不知不觉变了。”变正常人,如此大的喜悦,让安迪无法克制地笑出来,她忍不住紧紧拥抱包奕凡,“包子包子,有你真好。”
“刚才我把两桌的饭钱结了,小邱两个醉得稀里糊涂,都没问起,呵呵。不过今晚让小曲和谢滨毁得够彻底,我算是给小邱他们一个补偿。”
“嗯。明天我们去孕检,然后我送你去机场,我也收拾一下,直奔美国,该做更彻底的检查了。”
“我替你约医生,我们得一起去,不许独立行动。走,门外去,好像吵起来。”
安迪倚着包奕凡出去。如此花痴行径,换成半年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曲筱绡一看见谢滨脱离安迪,便挥手招呼谢滨出门去。谢滨自然是艺高人胆大,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出去了。但一出门,就发现不妙,门外已经等着一列大汉。曲筱绡原来已经召集朋友迎候多时。
关雎尔与樊胜美落在后面,一看见这等阵势,都惊呆了。只知道曲筱绡会胡闹,从来不知道曲筱绡会玩真格。“樊姐,怎么办,我报警,谢滨会被他们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