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一脚。
碧云先生一怒之下,不再允许骆银瓶跳舞,全城大小舞坊,她都不可以再登台。
骆银瓶道不跳就不跳,她乐得潇洒自由。
盛怒的碧云先生提醒她,契约还在他手里。骆银瓶执拗要解除,碧云便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其一,不仅限于洛阳,无论何地,她都不可以再做一名舞姬。其二,支付给碧云一大笔赔偿金。
骆银瓶没思索多久,就答应下来。这世上,什么都不能同自由痛快相比。
她把大半年挣的银子全交给碧云,还剩下三十两的债。
那时候的骆银瓶觉着,三十两,小数目,挣钱很快的。
她回了趟家,探望父母。然而这一探望就走不了了。
尚未成人的弟弟见风消竟撑起大梁——父母皆病重。
骆银瓶:“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同我讲?”又道,“怎地才半年,爹娘就出了大事?”
见风消告诉她,爹娘不想让她担心,见女儿是真心喜爱跳舞,更不愿影响她的前程,所以每次捎信去洛阳都报喜不报忧。至于病情,父母早就重病了,要不怎会生还乡的心思?
见风消道:“爹娘治病,家中老本所剩无几。阿姊,你这趟从洛阳回来,可有带什么钱财?皆听闻洛阳的大夫比镇上的好,你能接爹娘去洛阳不?”
骆银瓶羞愧难当,默哭一场,然后带着爹娘弟弟重回洛阳。
果然,没有舞舍敢要她,一次次全吃的闭门羹。
可是病得治,债得还啊!着实缺钱,骆银瓶不得已,接了一场她最鄙视的陪酒活——不能跳舞,钱并不多。但好在席间皆是君子,平平安安。
骆银瓶回家哭了一夜。
翌日清晨起来,她双脚刚挨着地,就摇摇晃晃,不稳重跌在床上。骆银瓶以为是哭得晕的,没有在意,却在一天之内频繁跌倒。再过几天,竟晕得不能走路了。
去瞧的第一位大夫,说是风寒,吃了药,没好。第二位大夫说是椎骨之症,贴了膏药还扎了针,还是没好。第三位大夫就奇了,说是中邪,往巫医上治,数个疗程下来,也没好。
骆银瓶:“不治了不治了,先治爹娘。”但她不治不好,谁去挣钱呀?
还得治,好在这时遇到一位刑大夫,妙手仁医,稳定住骆银瓶的病情,还减免了她的药费。
骆银瓶恢复如常,除了……吃一回药,发一回胖。
人一胖起来,五官就挤住了,美貌不在,自然连陪酒的活都接不到了。
碧云先生前来催债,瞧着骆银瓶的落魄丑态,非常满意地给她介绍了一份卸货的活——说是非常衬如今的她。
碧云以为骆银瓶会呵斥怒骂,会拒绝,哪晓得她竟答应下来。
骆银瓶望着错愕的碧云,给他道了声谢谢。
真的是太需要钱了。
她开始去各大米铺卸货,哪家需要苦力搬大米就去哪家。一开始一袋都搬不动,后来单手抡两袋健步如飞。
挣了混着汗和泥铜板,回家一个个数清楚了,放箱子里锁起来。她有了一个小本本,绞尽脑汁计算着爹娘的药花多少,碧云还多少,一家人吃食多少……钱两不够,就只能减少自个的配额。
可就算如此,还是常常东墙西墙都补不上。
娘亲病重。
大夫说,须得千年人参方能救回来。
那得多少银子?
正好夜里到了批货,恰逢暴雨,电闪雷劈,掌柜的加了三倍价钱仍招不到人手。骆银瓶主动提出,她一人能做两人份甚至三人份的活,只要按人头给她工钱即可。
掌柜的答应了她。但做工人群里,却出现了一两位看不顺眼的,趁着搬货间隙,嘲笑疾风骆银瓶——嘲笑的内容不外乎女性搬货,和她胖乎乎的外表。
骆银瓶充耳不闻,不做回应,继续默默工作。
其中一位得不到成就感,坐不住了,趁骆银瓶经过时,伸腿绊了她一脚。骆银瓶因此倒地,那人借机踩了一脚。
骆银瓶站起来,狠狠盯着她。眼神可怖,那人被她盯得有些悚然,却又想,能怎样,不必害怕。
骆银瓶突然爆发起来,扑上前去将那人痛打一顿。是她坐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直打得那人脑袋起起落落,每一拳都带着水花的那种。那人直喊饶命,骆银瓶边打边喘着粗气道:“你嘲笑我,骂我,甚至朝我吐痰都可以。但你不可以打伤我的手脚,断我财路!”
……
天已经泛白,雨也早停了,出早工的人开始活动,骆银瓶身上的汗和雨水都干了,点点血渍也干了,在衣衫上成朵朵红花。
骆银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药店,买了人参,领着大夫赶回家,却迎上了痛苦着开门的见风消。
娘亲去了。
骆银瓶缓缓蹲下来,面色淡漠,异常无力。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分钱也是美人迈不过去的关。
娘亲葬在上,正是空旷幽静处,大家都说是好风水。骆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