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随心所欲。”
倪胭将脸贴在夷潜的膝上,慢慢合上眼,柔声低语:“我啊,骄傲惯了。怎么受得了成为人质拖累别人。我啊,也自私惯了。讨厌最后收拾烂摊子,给别人收尸这种事太麻烦啦,所以还是我先死比较好。”
她欢愉地轻声笑出来,笑言:“主上说了要带阿滟回家的,现在还带得了吗?”
鲜血沿着倪胭的衣裙流落,顷刻间地面泅了一汪血水,逐渐氤氲开。
夷潜shi了眼,脸上却挂着笑。
他努力控制着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抚过倪胭的脸颊。
倘若从未有灭族策,倘若他还是夷国的太子该有多好。他一定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来给她,给她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盛宠。
没有如果。
夷潜努力撑着轮椅起身,把倪胭背了起来。
“为师这就带你回家。”
夷潜背着倪胭沿着夷香河,一瘸一拐地走。
夷潜幼时身为太子锦衣玉食,骄傲惯了,后来被挑断脚筋,医好之后成了跛子,便再也不曾在人前行走,出入轮椅相伴。
赵将军怒道:“你休想这样一走了之!这个女人可以走,是她自己不要性命!至于你,迅速带我去接陛下!”
夷潜置若罔闻,背着倪胭一瘸一拐地朝夷香河走去。
过了夷香河,就是曾经夷国的国土。
潜光谷是他们的家,也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在夷国,已经不存在了的夷国。
扶阙望着倪胭的背影,茫然木讷的目光逐渐变得澄澈。
“阿滟……”
一直被他握着掌中的卦石颓然掉落。
“拿下!”赵将军一声令下。
变故忽然发生,无数飞沙混着箭矢从夷香河河边射来,伴着烟雾。
重盾挡下箭矢飞沙,可烟雾碰到重盾时,中盾竟然发出“嘶嘶”的声音而后逐渐融化。吓得士兵纷纷扔了手中的盾牌,担心自己也跟这盾牌一样化成了水!
“九滦阵。”扶阙忽然开口。
“国师!你知道这是什么阵法?怎么破阵!”
扶阙不言,遥遥望着倪胭的背影,恢复清明的目光渐次变得复杂。挣扎犹豫,后悔亦或惊讶,更多的是痛楚。
赵将军气急,忽然夺了士兵手中的箭弩。
“将军不可啊!”副将急忙劝谏,“陛下如今生死不明,恐在这人手中啊!”
“滚开!”赵将军一脚将副将踢开。
犹豫几乎只是在赵将军眼中一闪而过。东宫太子乃庸才,如今陛下生死未卜,若真的不能回来,那么他岂不是能……
赵将军拉起圆弓,猛地射出箭矢。
夷潜背着倪胭刚刚迈入夷香河中,利箭射中他的小腿。他一个踉跄单膝跪了下来。背上的倪胭晃了一下,险些跌落水中。他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扶倪胭,触到右腕处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眉峰拢皱,背着倪胭艰难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赵将军又射出一箭。这一次,夷潜的身体只是稍微摇晃了一下,并未倒下。他笑了笑,对已经没有温度的倪胭轻声说:“说了要带你回家的……”
夷潜背着倪胭穿过夷香河,终于踏上曾经的夷国国土,红色的河水shi了两个人的衣衫。
“回家了……”
夷潜中了多支箭矢的腿终于弯曲着跪下来,只是他上半身仍旧挺立,牢牢背着倪胭。他望着天际渐渐西沉的落日,握紧倪胭僵硬的手,缓缓合上眼。
这满目疮痍的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
魂魄形态的倪胭安静地立在夷潜身侧,望着他阖着眼的侧脸。
远处,是赵将军仍旧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倪胭回过头,望向夷香河的另一侧,遥遥望着已经恢复了神智的扶阙。
扶阙遥遥望着倪胭的尸体,干净的漆眸一片shi意和悲痛。
倪胭笑了笑,没心没肺地跟白石头开玩笑:“看,曾经的这个你不知道我现在在看着他呢。”
半晌,另一个时空的白石头才说:“准备回来了吗?”
倪胭想了一下,才说:“再等一天。你不肯说,我只好去找两万年前的这个你问问你在研究什么阵法。”
白石头望一眼房中光芒万丈的七星阵,欲言又止。
·
随着夷潜的身死,赵将军野心膨胀,逼宫篡位。太溪国一夜之间翻天覆地。夷潜死前又设计以太溪国的身份刺杀了西靖国的太子,西靖向太溪国开战,更是为太溪国的境地雪上添霜。而另外一个国家也想借机坐收渔翁之利,顺手做了几桩借刀杀人之事,却不想终于败露,惹令两国敌视。
一时之间,三个国家互相宣战,战事再起。
卜卦之能令三国君主都想将扶阙收为己用,偏偏扶阙拒绝。便被暂且软禁在祈天宫中。
躲在祈天宫一直没离开的小倪跑出来,看着扶阙神智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