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笑道:“您是想把我的棱角磨平,免得我回晋国之后伤到女帝吗?可真是痴情啊,也真是妄想。”
她脸上嘲讽的笑意愈重,仿佛自己在谈论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而不是在自己的父母。
凤钺倒也没因此动怒,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不是妄想,你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若你执意不肯妥协,那我就只能把你交到元敏手里了。”
柳初年听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地伸展开有些酸痛的腿,反问道:“你想让她羞辱我?您教导我多年,若我还能被元敏折辱到,岂不是辜负了您多年殷殷教导?”
“不错,你的确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凤钺波澜不惊地开口,“可总是要让你吃点苦头的,也好磨磨你愈发叛逆的骨头。”
“那便随意吧。”柳初年漠然地抬眼看着他,嘴角却浮现了一个带些Yin冷的笑容,“今日种种,他日我必百倍奉还,您可别后悔。”
凤钺挑了挑眉,显然没将她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径自甩袖走了。
片刻后,元敏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些狰狞的笑容,手中拿着的正是这牢房的钥匙。
元敏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钥匙展示给柳初年看,笑容中仿佛带着毒刺:“元熙,你可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怎么样,还能保持着你那八风不动的脸吗?当初你手掌大权高高在上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沦落到今天这幅模样吧,我一直都想把你狠狠地踩在地上,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扪心自问,柳初年自己从不觉得有这般对待过元敏。女帝宠爱元真、元敏,自己对她们皆是敬而远之,从未主动招惹过她两姐妹,更别提什么“踩在地上”。
何况这些年来,她不是带兵征战在外,就是每日忙于处理政事,哪有那闲工夫跟她折腾?
元敏会对自己怀有这么大的怨恨,柳初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将其归于一种没来由的恶意。
事已至此,柳初年知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元敏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往死里折腾自己了。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断然不敢伤及自己的性命。既然左右都是一刀,她选择了同样给元敏一刀。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觉得你在凤君面前取代了我的地位吗?”柳初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问道,“这些年来你可见过凤君让我去亲手处置犯人?”
元敏的脸色变了一变,死死地看着她。
“若他真的对你抱有期望,又怎么会让你干这种狱卒才会干的事情?”
柳初年的这句话彻底戳中了元敏的死xue,她的怒火当即便燃了起来,愤怒地命令侍女打开牢门将她带出来。
侍女小心翼翼地走到柳初年面前,犹豫片刻后颤巍巍地将她扶起。
柳初年淡淡一笑,拂去侍女想要搀扶的双手:“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元敏狠狠地瞪了那侍女一眼,咬牙切齿地开口:“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来人,带她去水牢!”
柳初年漠然地跟在侍女身后,步伐有些不大稳,这两天的种种事情严重透支了她原本就有所伤损的身体。
其实她刚才小小地骗了元敏一把,凤钺当年也是让她去料理过犯人的。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总是下意识地有些怕血,狠不心来杀人。凤钺便令人将她带到了那最低贱的大牢中,让她看着狱卒对犯人用刑。
最初的时候她连饭都吃不下,吐得一塌糊涂,睡觉时脑子里全是Yin暗的大牢中的血腥味,以及犯人绝望的喊叫声。
那些日子,她几乎看遍了各种各样的刑罚,午夜梦回之际皆是污血,铺天盖地的艳红将她困在梦中,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
就那么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开始变得麻木。无论再恐怖的东西,司空见惯之后也就寻常了。
元敏一提到水牢,她便知道是什么东西,手指轻轻地掐了一下掌心。
待到来到行刑处,她松了口气,那水至少还算得上干净,不至于令人作呕。
事到如今她还能有此想法,当真是擅长苦中作乐。
没等侍女强迫,她便十分乖觉地走了进去,水浸过她的脖颈。
肩上的伤口也浸到了水中,有血迹氤氲而出,在水中迅速溶开。水有些太过冰凉,刺激得伤口愈加发疼。
柳初年不动声色地站在水中,脸上没有任何惶恐与不安。元敏恨极了这副模样,当即便命令侍女去启动水牢。
侍女犹豫片刻后终究不敢违抗元敏的吩咐,将命令传给了仆从。
水慢慢涨了上去,漫过柳初年的下巴、唇齿、鼻子……
柳初年没有做无谓的挣扎,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太长时间不能呼吸,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起来,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水却降了下去。
柳初年深深地呼吸一下,心中冷笑,不愧是凤钺设下的牢笼,竟能将分寸掌握地如此恰当。
然而还没当她缓过来,水便又漫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