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抢了酒,刘瑜只好拿过另外一坛。听到他的话,刘瑜那撕着红绸的手一顿,半响才抬头轻轻笑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以为那当真只是你我酒后的戏言呢!”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当日喝醉酒后,我说若我到了三十岁还不能得偿所愿。便与你一起辞官,一起走遍大周的山山水水,其实当真不是戏言。我只是---只是---”说不下去下面的话,想着建元四年乞巧节他在被越清风毫无情面的拒绝后,他坐在石桥上对刘瑜说的那些酒话,钟谦德便后悔不已。
若是他当初没有给他希望,那他便不会一直抱着希望吧。
“你说的都是真话,这我听的出来。只是说这些时,你我其实都明白,凭你的心计手段你不可能当真在三十岁前毫无建树。”猛地抬起手中的酒坛,刘瑜大口喝了一口。然后在被呛得的不轻时,望着洒在自己身上的酒水低低道:“而且谦德你可知我在西卫,奉命除掉前兵部尚书时,他是对我说了什么?”
“吕吴勇?”念着这个名字,钟谦德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说是在听了你的有口无心后,他才起了心思将武帝去世的消息传给西卫的。西卫当时也很乱,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真正的进攻我大周。他说他只是想乘机敛财,没想害我大周。可谦德他是为那银白之物,可你是为什么呢?”
双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酒坛,看着两人中间的那几盘小菜,钟谦德一句话都没说。
抬头看他一眼,刘瑜再次轻笑出声:“所以从那时我便明白,你永远都不可能当真跟着我归隐游历。你跟我说的一切,可能只是不想扫我的兴吧。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豪杰,即便没有机会也要想方设法的创造机会。这是你以前常常对我说的话,只可惜我一直没有太过在意。”
“我---”
“还有直到昨日,出现那个青卫首领,我才知道我身边一直有人。所以我才明白,我自认为为你守着的秘密,其实女皇应该早就知道了。我才明白,那日我去你府上拜访你,她故意找人撞我一下便是想要告诫暗示我。可我总是愚钝,帮不了你不说,还让女皇生气失望了。如今女皇直接让我将手中的毒酒送到你口中,她是在惩罚我吧?”
刘瑜笑着的声音响在耳边,钟谦德却莫名的心情沉重。
他一直觉得武帝对他极好,对他有知遇之恩。可对刘瑜呢?女皇在他的心中何尝不是有着特殊的存在。
知道是自己耽误了他,知道是自己将他陷入了今日的境地,钟谦德也不觉有些惭愧起来。
望着这自建元四年便与他一见如故的知己好友,钟谦德仰头大口喝了几口酒,这才轻声道:“刘兄我总是对你说我还有个母亲在江苏,其实是骗你的。其实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青楼娼ji,只是她意外怀了我,才让一向注重名声的父亲不得不把她接入钟府。”
声音中多了一丝嘲讽,钟谦德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江苏钟家,是整个江苏最富贵最有权势威望的人家。我那傻母亲以为只要进去了便能永享富贵荣华,只是连她都没有想到。他们要的只是我,而她却只能做一个伺候人的低贱侍婢。”
“谦德!”知道依他自负的性格,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样的事情,所以刘瑜立马制止起来。
但望着面前人,钟谦德还是开了口:“我从小便背负娼ji之子的名声,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有时连我自己都有些佩服我自己。我父亲有十三个儿子,我上头有六个兄长。”
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今夜钟谦德想在临死前说个够。对着别人他想瞒着,但对着他他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六个兄长,可我偏偏就有本事,让他们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全是意外,他们找不出一点点的证据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我做的。十六岁那年,我在江苏的武考中博得头彩被当时的知府大人赏识,就在那晚父亲第一次唤了我的名字,第一次将我钟谦德的名讳记在了族谱上。”
“我当时欣喜若狂,可就在当日。父亲告诉我,告诉所有钟家人我今后是侧室刘氏的儿子了。当时我便觉得不对,但我偏偏忍住了!”抬头望了一眼,被自己弄的皱眉的好兄弟。钟谦德高声道:“那晚等我回去时,我的生母崔氏便已经溺水而亡了。她让人留话给我,说我做的好,她说我就该一直都那样下去。她说她的儿子,就应该是被所有人敬仰的存在。她说她想看到,看到我成为人上人。她说,她想让我,让我为她争口气。她想让整个钟府的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娼ji的孩子,也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
“女皇下令流放整个江苏钟家!”猛然截住他的话,刘瑜低低道:“你母亲让你出人头地,你其实做到了。整个大周没有人不知你钟谦德的名讳,不管怎样北契丹确实是你钟谦德领兵拼着性命打回去的。”
“而且谦德,其实你母亲没的那日,你便应该让整个钟府陪葬才是。一定是你的母亲不许吧?”看着他有些笃定,刘瑜笑道:“我知道你的为人,比谁都了解你。一定是你的母亲,不许你对钟府做任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