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嗔怒视着香川,若不是他非要吵着解手,锦霓也不会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锦霓咬着唇,她想,望月他们一定在不远处,要赶紧返回去,闭上眼想要稳一稳神,却不料眼前的黑雾更重。
香川嘟着嘴巴,垂着脑袋跟在后面,不嗔知道不能与一个心智为十岁的人计较,只得也加快了脚下。
“嘁,傻婆娘,你连筷子也没给人家拿,叫人家用手抓着吃不成?喏!”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或许是她的眼神实在灼烫,男人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有些面红耳赤起来,脸颊上的肌*了几下,带动了几条伤疤,更显得有些狰狞。
然而,她却恨不得,此刻能够伸出手,他的脸,是否温热如常……
寒烟寒烟,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揉好了就揉好了,喊什么?一会儿吃面的都被你吓走了!”
知道犯了大错的香川,怯怯地躲在望月身后,只敢探着脑袋。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黝黑的手从半空中伸过来,抓着一副木筷,往锦霓的碗上一掼。
她想笑,又觉得不好,一时间心情倒也好了不少,打量着低头揉面的汉子和那有些壮的女人,倒也有些羡慕起这样的恩爱夫妻来。
女人嗔怪地埋怨了一句,举起一双筷子敲了男人的头一下,态度亲昵。
手撑在桌子上,刚起身,*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冷汗一下子就涌出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见他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疤,一截袖管空空如也,嗓音听起来那样沙哑,一定是在火海里熏坏了嗓子。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自己,快离开,快离开!不要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他现在,很好,很好!
“嘿嘿,抱歉了,看俺忙乎地都忘了,你吃,你吃!”
“老板娘!”
如果说与望月的相遇带着禅意,带着机缘巧合,那么,这一刻,与这个男人的再次重逢,便充满了苦涩。
她正直直地盯着,冷不防那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脸来,擦擦头上的汗,冲着那女人喊:“婆娘,面我揉好了!”
眼前有些模糊,锦霓以为是眼睛被这面的热气熏得难受,擦了擦眼,决定回去。
“大夫!大夫!”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么揪心,这么难放下,喉头堵得难受,她轻拍着自己的口,那种压抑,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还活着,他少了一只手,他不记得了,他娶妻了……
你从不入我的梦,而我亦捕捉不到你的魂,两两一方,各不相望。
她将碗轻轻推到锦霓面前,歉意地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就要走。
锦霓的心,一下坠入冰窟。
锦霓收回视线,闷闷地低下头,握起筷子,挑着碗里的面,一,一,香得很,她又饿,可是,无论如何也夹不起来。
疑惑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娘,见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老板娘心中不禁惋惜,这么好看的姑娘,难道是个傻子?
自己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锦霓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掀起眼皮,有些贪恋地看着寒烟。
“算了,不嗔,我们沿着这街路一直往前走,她走不快的,不会走远。”
叹了一口气,望月将香川从身后拉过来,大步向前走。
都说文人酸迂,可这诗里所表述的那种无可奈何,如今,锦霓刻骨地感受到了。
今日的打击实在连绵,刚听说第五鹤的死讯,又再次遇见望月,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她,不想告诉他,或者就让他在这,和妻儿开着一家小小的面摊,和和美美,多好,多好……
半晌,门才“嘎吱”一声开了,一个郎中探头探脑,如今皇帝死了,不知道天下还安不安稳,哪里还有
说完,她捞起煮熟的面,盛进一个青瓷海碗中,又添了不少汤头,这才捧着碗,笑呵呵地捧过来道:“姑娘,趁热吃,俺家男人脾气急,吓到你了吧?”
几个人都有些懊丧,街上人这么少,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女人给跟丢?
锦霓脑子一热,竟然喊出声来,等她意识到自己喊住了女人,也跟着愣怔了。
老板娘笑着说完,重新走回到热气滚滚的面锅前,继续招呼着新到的客人。
咦,一侧袖管空荡荡的,再细看,男人竟只有一条胳膊,黝黑的一只手,按着白面团,真是黑白分明。
高大的身影冲出巷子口,直奔一条偏僻小巷而去,一个男人怀中抱着一名女子,正脸色焦急地拍打着一家小小的医馆。
卷七 果香 154
孩子,你,你也在难受,是不是。
耳边似有刺耳的蜂鸣响起,她最后的意识是,她朝奔过来的寒烟凝了一眼,正对上他漆黑深邃,隐隐含着关切的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