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好奇,问:“是谁想见我家莲儿?”
侯安依照秦惠平吩咐的话笑着答:“是贾春的大哥贾俊,如今在咱们宅子里,等着见二姑娘一面呢。”
“贾春!”侯安说得平常,听在张氏耳朵里却似是平地里一个惊雷般,将张氏惊得目瞪口呆。贾春消失了这么多年,张氏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再听到她的消息了。没想到这么一个深秋的早晨,居然又听到了她的名字,这怎么能不让她震惊。
不过她只震惊了那么一会儿,立即就再问了下侯安,这要见自己莲儿的人真真的是贾春的大哥么?
侯安说是,这是大小姐亲自吩咐的不会有错。
张氏便让侯安进院子来,领着他去正房堂屋里坐,跟他说:“小猴儿,你且等一等。我去叫我那二闺女,一会儿我陪着她一起去碧园。”
侯安忙答应了。张氏便出来,先去厨房让儿媳妇涂珍继续做着早饭,涂珍便问她,“婆婆,这一大早是谁来了?”
张氏没空跟她闲唠,这会儿她想得是赶紧去把莲儿叫起来一起去碧园。这么多年了,陡然一下子有了贾春的消息,尽管是从她哥贾俊嘴里说出来的,但在她心里也是一桩大喜事。七八年了,二女儿赵莲儿一直单着,也不找人,就这么单过。无论是她,还是旁人怎么劝她放下以前的情,重新寻个人过日子,就算这人是个女人也行,可赵莲儿就是不点头。这可把张氏愁坏了。想起自己儿女而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三四了,要是再晃悠几年,就算是给人家做填房继室也不容易了。不过,她也晓得她的女儿是更加不会找男人的,所以这填房和继室纯粹是个比喻。
反正是年纪大了男女都不好找。看着自己大女儿赵梅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孩子三个,秦惠平对赵梅儿又好,简直那日子过得比蜜还甜。再一对比自己的二女儿,孤孤单单的,每日大多数时间都在绣房里头。有空跟着自己去碧园,和赵梅儿的那几个孩子玩儿才见得着些笑脸,但张氏在一边看了却更觉心酸。她觉得当初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强迫贾春离开莲儿,不定现在她们也有孩子绕膝,日子不晓得过得多和美呢。
但是现在,她的莲儿眼看就要这么蹉跎青春,孤单终老,张氏不晓得暗自伤心流泪了多少回。甚至接连好多年她进庙里去烧香,她向菩萨许的愿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贾春能回来找自己的莲儿,两人能够破镜重圆,让自己的莲儿也能过上和美的日子。可是许了这许多年的愿了,那贾春还是没来,张氏开始抱怨吴县的菩萨不灵,便四方打听苏州城可有灵的庙宇,她要去烧香拜佛许愿。
贾维见她如此就说她是病急乱投医,并说菩萨要是真能管这人家的姻缘,那差不多的人都该白头到老,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鳏夫寡妇了。且让她消停点儿,安慰她说莲儿要真是和贾春有缘,那两人将来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候他们再促成两人,也能弥补些以前犯下的错了。
张氏就听进去了贾维的话,真个也就安心等着贾春来找莲儿了。尽管今日不是贾春来找莲儿,而是有了她的消息,可这也让张氏激动。
遂对涂珍道:“你且别管,一会子我要陪你妹子去碧园,说不定你公公也要去。你在家里看家,这晌午饭怕也就是你和孩子们在家吃。至于晚饭,你就按平常的做。”
涂珍答应了,见婆婆匆匆忙忙的,便也不问了。
张氏说完话便急匆匆地往赵莲儿住着的西厢房去。
赵莲儿那时候刚起床,穿好衣裙,正在妆台前梳头。她也听到了院子门儿响,只不过那时候她还在床上,也就没去管这档子事。后来听见院子门响,又听见她娘和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模模糊糊的没听真切,也没在意。在床上又躺了会儿,她才起了床。反正也到了平日起床的时辰,睡也睡不着,就起来了。
这会儿听到敲门声还有她娘叫她起床,便去开了门儿,然后走回妆台,依旧梳那只梳了一半的发髻。她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但因为没嫁人,所以还是梳着在室的三丫髻。
“娘,是谁来了?”她看着镜子里头,一边梳头一边随意地问。
张氏反手将门阖好,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喜不自胜地说:“怪道一早起来咱院子里的枣树上头有喜鹊叫,今儿个果真有喜事哩。”
赵莲儿“哦”了一声含笑问:“娘,可是今儿个有人上门给你送银子来了?把你乐得这样!”
张氏激动道:“比送银子还让我欢喜哩,我跟你说,惠平方才派了侯安来传话,说贾春的大哥贾俊如今在碧园等你去,他要见你跟你说贾春的事呢。你说,这不是相当于有贾春的消息了么?你等了她七八年了,这下子可好了,你们这是破镜重圆,又要相见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哎呀,我不晓得多欢喜!”
她这如同爆豆子一般的一咕噜的话说出来,本以为自己的二闺女听了一听就会高兴地蹦起来。可是不曾想赵莲儿听完后,原本脸上还带笑的,却一下子僵住了,然后拿在手里的赵梅儿送给她的象牙梳子也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啪嗒”一声摔成两截。